皇帝望著她燒信時的僵直背影,忽然道:“那就這樣吧。明日我會去封信代替你的。把這個訊息通知你的父親,還有李溫琪……”
嘉容猛地轉身。
他停住了。
她此刻的臉色,白得就像窗外還在飄落的雪,一雙眼睛裡,卻充滿了憎恨和憤怒。
“我何德何能去受你大周的後冠?你卻偏要這樣!你當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天下已經是你的了,你還不滿足?為什麼還要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去羞辱李氏皇族?還有我的父親。我知道你必定對他痛恨不已。你雖然殺不了他,但你用這種方式,不僅一併羞辱了他,還會讓他落入被皇帝猜忌的境地。你果然夠狠。”
皇帝凝視著她那雙因了強烈情緒而顯得愈發美麗閃耀的眼睛,靜靜地等她說完了,沉默片刻後,不置可否地略微笑了下。“你要這麼認為,也無妨。”
“我瞧不起你,你是個小人。根本不懂什麼叫禮義廉恥。但凡你稍懂規矩,你也不會做出這樣下作的事。你就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你的那些大臣呢,他們……”
“夠了!”
她面前的這個年輕男人,忽然像是失去了耐性,厲聲喝了一句,神色陡然轉為陰沉,宛如蒙上了一層嚴霜。
她停了下來,卻繼續狠狠地盯著他,彷彿要用自己的目光在他胸膛上生生戳出兩個洞。
“朕的天下,不是靠你的那些什麼規矩打來的!”他冰冷眸光在燭火裡閃動,透出幾分暗夜伏獸般的危險氣息,“李家皇族庸碌無能,朕取而代之,規矩是朕,朕就是規矩!”
一陣沉默。
他瞥了眼對面那個仍那樣不屈怒視自己的女子,口氣稍稍緩了些。
“朕再下作,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立後之事,一切照禮部定的程式來。日期欽天監已經定好,就在下月二十。”
還是沉默。
他最後看了眼她還一動不動踏在地磚上的那雙赤足。
“你歇了吧。朕先去了。”
他說罷,轉身而去。
嘉容眼睜睜看著他邁開長腿,幾步便到了那架隔開寢閣與外殿的珠簾前,嘩啦一聲撩開,背影和著腳步之聲,很快便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隨了他的離去,寢閣裡迅速恢複了沉寂,最後只剩一簾珠串在她面前盈盈顫動,而她卻僵硬地立在原地,一步也無法挪動,直到誠惶誠恐的阿霽進來了,不安地扶住她,試探著叫了聲她,她這才晃了下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扶我過去……躺躺……”
她已經被他氣得胸口發悶,手腳打顫。憤怒之情,甚至遠遠壓過了得知李溫琪那訊息時帶來的震驚和難過。現在簡直快要吐血了!
明黃色的錦帳自宣明殿的蘭梁傾斜而下,闊大的殿室裡,燃了洋洋兩排童臂粗的明燭,燈火通明,把四下照得如同白晝般光亮,禦案之後,放置一把赤金九龍寶座,燈火照耀之下,璀璨生光。
新登基的大周皇帝,這些天來,一直就在這裡,與他的大臣們忙碌地處置著軍國朝廷之事。
立國伊始,亟待他定奪的事,可謂千頭萬緒,案頭之上堆疊著如山奏摺。除了上朝,這些天來,每天剩下的時間裡,他幾乎就沒離開過這裡。夜深倦極,便在殿後闢出的一間暖閣裡闔眼睡一覺,醒來,繼續奏摺和報章。
已經不早了,此刻,皇帝的面前卻還立著兩排議事的大臣。
這些臣子,有皇帝陛下從前打天下時的舊部,也有執權後歸附的前朝京官。立在文官最前的許佑孫,曾經是大燕陳州太守,五年之前,陳州遭遇圍城,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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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孫親臨城頭指揮作戰,奈何城池最後還是失守被俘。興化帝聞訊大怒,降罪於他,將他留居京中的一家老少盡數問斬。許佑孫激憤之下歸降。如今拜禮部部尚書,進天一閣大學士榮銜,這些年來,一直頗受皇帝倚重。
“陛下,臣數日前呈上禦覽的英烈名錄,不知陛下是否已經圈定?”
許佑孫見事畢了,出列恭敬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