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禦縹醪酒
玉春趕回去時,天色還未晚。
蕭景元身體好些之後就重新搬回了行軍帳中方便議事,如今主帳外吵吵嚷嚷,朝中來的監軍被鄭戈帶著人攔在外面不讓進,蔡唯新則握著手中的旌節口口聲聲說是皇帝旨意,太子怎敢抗旨。
遠遠聽得一聲戰馬嘶鳴,玉春勒住韁繩停在蔡唯新面前,尚不待他反應便一手抽出腰間軟鞭,蔡唯新只聽見耳邊像是有什麼東西清泠泠地響了幾聲,緊接著才是直擊面門的長鞭破空之聲,他神情大駭,慌得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玉春高坐馬上,收回長鞭,卻見那纏在他手上的黑紅色鞭尾處垂著數十根銀針一般的銳器,隨著玉春晃動的手腕發出銀鈴般悅耳的聲音,蔡唯新卻還呆傻著坐在地上,滿腦子都是剛剛那一下險些取了他性命的一鞭。
玉春久不用鞭,拿在手裡卻並不顯生疏,他從馬上跳下來,走到蔡唯新身邊,手中捲起的長鞭垂落一截,收緊了纏在他握著旌節的手上。
軍營中見過太子妃的人少之又少,但朝中來的大臣對他並不陌生,蔡唯新哆哆嗦嗦半天才看著他那雙寒意逼人的綠眼睛道:“你是太子妃……”
玉春笑了一下,“蔡大人還記得我。”
“大人在這裡見到我,像是很意外。”
蔡唯新慌得連旌節都握不住,手撐在地上往後連著退了好幾步,口齒不清地道:“太子妃分明留在京城,怎會到了這裡,何況宮內都說他已經染了天花不治而亡,你、你是人是鬼?”
玉春抬眸淡淡地掠了他一眼,“不治而亡。”
“我若是當真留在京城,才是死了都無人知曉。”
鄭戈在他身側看得心中一凜,到底是西南王的小世子,他陡然想起當初太子在別莊和他說的話,這顆七巧玲瓏心,只看他想不想入世。
蔡唯新還要說些什麼,一旁同他一起來的近侍握住旌節道:“還請通傳太子殿下一聲,朝中監軍已至,請殿下接旨。”
玉春持鞭一甩,蔡唯新勉強站起來的雙腿又“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太子妃的聲音並不重,他卻連頭都不敢抬,只聽玉春道:“太子殿下連日徵戰受了傷,如今在帳內休養,好不容易才歇下去你們便來打攪,即便是朝中派來的監軍,也不該如此無禮。”
蔡唯新兩股顫顫,膝彎後被玉春一鞭打得血肉模糊,他何曾想過會碰上這樣的境地,正要開口辯解卻聽帳內傳來太子嘶啞的聲音,“請監軍大人進來。”
玉春那幾鞭子裡滿是個人恩怨,一面是自己對皇帝不滿,更有替蕭景元打抱不平的意思在,撒完了氣卻聽見蕭景元這不對勁的聲音,有些慌神地掀開帳簾跑了進去。
這人總不能傷還沒好便又瞞著他上了戰場。
蕭景元臥在床上,沈清淮站在一旁將他勉強扶著坐了起來,玉春的視線上下掃了一圈,卻見蕭景元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顯然是在裝病。
玉春心領神會,再開口哪還有半點在外面盛氣淩人的太子妃模樣,滿眼只是擔心自己夫君的傷勢而心疼不已,朝一步三晃的蔡唯新哽咽道:“監軍大人從上京一路趕來,勢必訊息緊急。”
陳十二從跟著玉春回來的路上就已經開始靈魂出竅,如今再看看眼下這景象,三魂七魄都快離體,朝中此時派監軍來,多半是秦昭雲的意思。
只可惜殿下哪裡還是原先為了藏鋒而恪守規矩的殿下。
事到如今,又怎麼可能會聽從皇帝的安排。
蔡唯新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生了鏽,眼珠子先是呆滯地看了兩眼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太子妃,又朝虛弱不已的太子看了看。
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蔡唯新也無暇顧及當初秦昭雲對他許諾的種種,嚥了口唾沫道:“陛下心疼太子殿下,特意派微臣帶了糧草和冬衣過來分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