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杏酥糖
雁海關內,十室九空。
火光燒紅天際,箭雨遮天蔽日,而馬蹄聲震耳欲聾,申屠陽終於在這一刻意識到自己太過輕敵。
城門緊閉,兩側偏門被炮車死死擋住,他突襲無望,只能被迫正面迎戰。
蕭景元在城內佈置多日的暗道與埋伏在此時終於派上了用場。但凡城內主道兩側,全都鋪了一層幹草又以油布矇住,昨夜的落雨雖有妨礙,但炮車投射出去的火石依舊與幹草一觸即燃。
北狄的戰馬望火生怯舉步不前,彭讓則揮手讓騎兵退下,帶著兩隊精兵直接上前,盾兵護住身後握著步槊計程車兵一步一步向前進攻,與此同時蕭景元手中長槍一揮,原本整齊的隊形陡然散開,從不同方向朝蠻子襲去。
申屠陽的騎兵陣營被沖得四散,戰馬不受控制地嘶鳴逃竄,整個城內火光沖天,殘破的旗幟歪斜著插在被血浸透了的黃土之中,申屠陽手握長刀大喝一聲,“莫要慌亂!”
他棄了胯下傷痕累累的戰馬,縱身一躍跳上了另一匹黑馬,死死握住手下的韁繩道:“北狄兵強馬壯,即便今日暫敗,來日照樣能破了大胤的雁海關,給我突襲!”
“就從雁海關正門,他們所有的兵都在這裡,我們不會沖不出去!”
蕭景元聞言嗤笑一聲,手中韁繩收緊半圈,身下的赤霄轉了個身,蕭景元立馬飛身沖去,長槍直指申屠陽面門,一字一頓地道:“今日降者不殺!”
申屠陽暴怒不已,“小子卑鄙!”
蕭景元長槍一挑,“爾又如何?”
申屠陽抬刀扛下蕭景元這一槍,依舊朝身後眾人命令道:“不要戀戰,速速撤離!以錐行之陣速速撤離!”
蕭景元此刻只進不退,噼手奪過一旁染血的戰旗,黑紅色的旗面上“胤”字隨著獵獵作響的風聲舒展開來,而沈清淮在他身後抬頭怔怔望去,心中那口堵了近十年的不平之氣終於得以紓解,抬手揮劍同樣喝道:“給我殺——”
炮車投石的聲音轟隆作響,申屠陽恨恨地再次回過頭看了一眼緊追不捨的大胤太子,如今那個廢物皇帝,怎麼會養出這樣的兒子!
雁海關城門在累累屍骨之下終於被撬開了一條縫,緊接著那條縫隙越來越大,申屠陽雖有不甘但終究不敢硬抗,在眾人護送下一路沖出數十裡遠仍不敢懈怠,回頭望去卻見身後蕭景元依舊帶兵不斷追趕,號角聲接連響起,他要將剩下的兵力全部集中起來和蕭景元死戰到底。
這一戰他敗了,回去之後北狄也就不會再有他的位置。
城門之上,宋舒白匆匆登上烽火臺,滾滾狼煙中申屠陽忽然心中大駭,腦海中閃過屏闌山脈附近的地勢,再看向蕭景元時,恨不得將他生吞了。
且戰且退間已經被逼到壺關附近,原本的錐形陣因為地勢窄小而不得不變成了一字陣,狹窄的山谷間他們就如同移動的活靶子,申屠陽從踏入關內被火攻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踩進了蕭景元設計好的坑中,但卻沒有一步能逃脫開來,四面八方都被蕭景元圍堵得水洩不通,現在連最基本的陣形都維持不住。
隨著狼煙而來的是江渺帶來的騎兵,精兵對上如今已經負傷累累的蠻子,江渺幾乎如入無人之境,手中的十字戟卷席一般橫掃千軍。而弓弩手也早已就位,閃著冷光的箭頭之上早已淬滿毒藥,箭如雨下中申屠陽避之不及,隨手拽了一個士兵擋在了自己身前。
馬腿被箭射中屈膝跪倒在地,上面的人也狠狠栽落在地上,申屠陽甚至能聽到士兵骨頭斷裂的清脆聲,他憤憤地將剛剛用來擋箭的人摜在地上,回過神朝蕭景元直沖而來。
蕭景元面上滿是血跡,銀甲被生生染作黑甲,兩方主將不死不休般纏鬥起來,申屠陽揮刀便朝蕭景元頸間砍去,而蕭景元抬槍一抵,身子後仰避開他這一刀,緊接著整個人從馬上一躍而下,長槍直刺申屠陽眉心,又在他避開時槍身左偏,轉而刺進了他的肩膀上。
申屠陽吃痛地伏下身子痛呼一聲,以刀撐著身子往後要退,蕭景元卻雙手鬆開長槍末端,緊接著兩掌一合用力一擰,帶著槍尖在申屠陽血肉之中硬生生轉了一圈。
申屠陽一口鮮血“哇”地吐了出來,左肩之上頃刻間便是一個血窟窿,蕭景元收槍回身,長槍撐地縱身翻越,右腿在他心口處當心一腳,申屠陽整個身子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眼前寒光乍現。
申屠陽嘶啞地笑了一聲,“真是我小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