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麼用?”宋清和的聲音中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憤怒,“你奪舍了他,我又何必再愛他?”
陶仲文輕輕嗤笑了一聲,語氣冷淡:“你不會記得今晚之事。”
宋清和怔住了,默然無言。
這短短的一句話,如同?一把無形的刀,砍斷了在場所有?人的僥幸。周圍之人的臉色紛紛變得難看起來。陶仲文的這句話,分明?已經動了殺心。他或許不會殺宋清和,但?其他人呢?知曉瞭如此驚天秘密,在場的人,又有?誰能活著離開?
紅幔搖曳,映得殘羹冷炙上的油脂閃著寒冷的光,空氣中彌漫的酒氣與飯菜的酸膩味道。話已至此,雙方只?能不死不休。
忽然,一道清冷的聲音劃破了沉寂,像一柄鋒利的劍直接劈開了壓抑的空氣。
“別廢話了。”慕雲白緩緩拔出?了自己的劍,那鋒刃在陽光下映出?一道寒光。她站在宋清和的身旁,目光銳利如刀,眉間滿是?淩厲的殺意?。她冷冷地開口?:“清和,什麼樣的道侶沒有??師姑回頭給你找個新的。我們?動手吧。”
宋清和揮手,制止了慕雲白的話。
“你怎麼這麼自信?”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得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釘在空氣中。他盯著陶仲文,語氣裡透著試探:“陶真人的後手是?什麼?這個能說?嗎?”
陶仲文一笑:“你問的實在有?點多了。”
宋清和露出?一笑,帶著一絲淡淡的自嘲:“沒辦法,誰讓我修為淺薄,技不如人。只?能多動動腦子了。”
陶仲文沒有?立刻回答,他端起酒杯,輕輕晃了晃杯中剩下的酒。
“後手是?……”他故意?拖長了語調,語氣像是?在逗弄一隻?無助的獵物。
話音未落,天地間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鳴,彷彿從大?地深處炸起。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間暗了下去,烏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聚集,吞沒了最?後一絲光亮。周圍的風開始呼嘯,捲起了婚宴上的紅幔與桌上的殘羹冷炙,碗碟叮當作?響。
一道銀白色的炸雷從天而降,撕裂了濃密的雲層,雷聲震耳,彷彿劈開了整個天地。地面隨之開始晃動,桌椅劇烈搖晃,酒杯中的液體濺出?,灑在桌布上,像鮮血一般鮮紅。
場中頓時?一片騷動,有?人驚叫,有?人踉蹌後退,但?卻無處可逃。地面像是?活了一般,開始劇烈地跳動,腳下的磚石裂開縫隙,露出?深不見底的黑暗。
陶仲文還是?坐在那把椅子上,彷彿這一切的中心。他的神色從容中帶著幾分冷意?,眼神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宋清和身上。
“這太素洞府,”他的聲音在風中清晰而低沉,帶著無法抗拒的威壓,“聽我的。”
宋清和腹內已經痛到難以言表,像是?一團火在燃燒,又像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在翻攪。他的視線模糊,耳邊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就?在這時?,他面前的碗猛地摔碎,瓷片四?濺。他已經沒有?力氣去閃躲,只?能閉上眼睛,感到一片鋒利的瓷片劃過眼下,留下了一道灼熱的痛感,血順著臉頰滑落。
是?啊,陶仲文送來的那幅畫中分明?說?了這太素洞府是?林懷素、宋懷真和林懷章千年前的居所。他能控制太素洞府,也不奇怪。宋清和壓下恐懼和怒火,第?一時?間想到:那我呢?我能控制這太素洞府嗎?
也許是?他渴望的眼神過於明?顯,陶仲文的目光鎖定了他。那目光中帶著一絲複雜,憐憫、惋惜,甚至隱隱的疲憊。他在這地動山搖之中,竟然輕聲說?道:“不行,懷真,你忘了嗎?這洞府,便是?我用來關著你的。”
剛說?完,陶仲文自己也愣住了。他的目光變得空洞,聲音也低沉而緩慢:“你是?不記得了……你已經死了幾十次了。我還能希望你記得什麼呢?”
陶仲文說?完,便像是?被什麼情緒驅使一般,站了起來。他毫無畏懼地穿過搖搖欲墜的庭院,他一步步走向宋清和,停在他面前。
然後,他緩緩蹲了下來,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告別。他將頭輕輕放在宋清和的膝頭,仰起臉。那張臉上帶著疲倦,卻又混雜著一絲脆弱。他的聲音低沉而帶著些許沙啞:“這次你能不能不死了?找你的轉世,真的好難。讓你愛上誰,哪怕不是?我,也好難。你不知道我努力了多少次。”
他說?著,眼眶漸漸泛紅,聲音裡染上了哽咽:“求你了,這次別死了。”
陶仲文的眼睛濕潤了,他仰著頭,眼神帶著一絲懇求,一絲期待,像是?等待著一個漫長歲月後終於能夠實現的承諾。
宋清和滿頭大?汗,痛得幾乎無法思考,但?他依舊勉力抬起手。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不清,只?能憑感覺撫去陶仲文眼角的淚水。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卻依舊輕柔。然後,他低聲嘆息了一聲,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好……”
這輕飄飄的一個字,卻讓陶仲文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一種受寵若驚的笑容。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瞬間抓住了什麼珍貴的東西。他怔怔地看著宋清和,彷彿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就?在他沉浸在這片刻的溫柔中時?,宋清和的身體猛地一晃,向前傾倒。陶仲文急忙站起身,伸手想要扶住他。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出?鞘的劍光與雷霆交錯而至——
宋清和的沾雨劍從陶仲文背後刺入,鋒刃穿透了他的身體。而與此同?時?,楚明?筠的五雷符也精準無誤地落下,雷光炸裂,直擊陶仲文的身軀。
“噗——”陶仲文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鮮紅的血液灑在地上,和搖晃的紅幔交相輝映。他踉蹌了一下,卻依舊站穩,垂下頭,低低地喘息著。
“……好可憐。” 宋清和眼前一片白光,感覺那劍刺穿了陶仲文的胸口?,劍尖甚至紮進了自己的身體,他才說?完了這句話。
陶仲文低頭看向宋清和,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聲音低沉而沙啞,卻依舊帶著一絲關切:“手……手受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