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小刀墜地。
保潔室的空間狹小,滿地流淌的濕滑使我跌倒了幾次才成功爬起來。他橫躺在兩面櫃子中間,我只能跨過他才能逃出去。
“慌亂間”,我又在他的下.體處狠狠踩了幾腳,才哆哆嗦嗦地開啟門鎖,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我頂著破裂的衣服和淩亂的頭發沖出機構的大門,撞到一個路人身上。我用帶血的手抓住那人的衣袖,我跪下去,哀求他報警。
警車來得很快,隨後是救護車。
我的傷口得到了妥善的包紮,隨後,一名女警和一名護士陪同我在病房裡做完了筆錄。
我說了自己的遭遇,說了我因恐懼而向謝正誠刺出的兩刀,說了許優瑗的絕筆,說了他一直以來對我的騷擾。
我將一個受害者所能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期間幾度哽咽到說不出話來,綿延不絕的眼淚打濕了病號服的整片領口。
匆匆趕到的記者姐姐提交了我們間的通話記錄,它完整地記錄了謝正誠的犯罪經過,以及我的正當防衛。
我的刀沒有刺中要害,他的命保住了,但已成了一團爛泥的生.殖.器沒有成功接上。
警方很快發布了案情公告,記者姐姐在自己的社交賬號上發布了她幾年來持續跟蹤調查的結果,隱去了受害者的資訊,呼籲重判兇手。
大眾輿論激烈,無數有同樣遭遇的女孩為自己和身邊人發聲,在網際網路上引發了一輪聲勢浩大的“etoo”運動,許多個自以為逃之夭夭的施暴者因此被揪出。
昨天,12月22日,是謝正誠的一審,我作為證人和受害者第一個出庭。除我之外,還有許優瑗的父母、李夢月的媽媽,以及其他六名受害者的家屬。她們有的曾就讀於k省的私立中學,有的則是在揚帆。當事情發生時,有兩個女孩甚至不滿14歲。
那時的她們沒有勇氣說出自己的痛苦,但現在,她們不再沉默。
出乎意料的是,謝婉柔沒有選擇書面或影片作證,而是親自來到法庭,控訴謝正誠在自己八歲到十四歲所做的一切。
她的證詞是一柄利劍。
他的判決是:死刑。
…
晚上,我買了一瓶許優瑗最喜歡的氣泡水,走上跨江大橋。
我的腳下是江心的滾滾浪濤,晚風颯颯地吹拂我的衣袖,發出獵獵的聲響。層疊的高樓包圍了江的兩岸,哪怕深夜也燈火通明。
這是一座極度繁榮的都市,兩千多萬人在此棲居,每天都有三百多條生命在此流逝。我們就像這條永不停歇的大江,奔波著,翻騰著,本以為能彙入大海,卻總有人被推上堤岸,以出乎意料的方式早早逝去。
s市的夜是亮的,看不見星星。
這天也是沉的,照不見月光。
我拼盡全力揮開濃霧,但個人的力量實在單薄,僅能握住一寸的光,使其短暫地閃耀。
而黑暗,永不消散。
我開啟瓶蓋,將氣泡水盡數傾倒進江中。
飽含氣泡的水珠被燈光照得晶瑩,彷彿璀璨的寶石,刺得我眼睛生疼。
風裡響起了飄渺的女聲。
是我在哭吧。
是我在笑吧。
不,那是我們的聲音,是越關山,是許優瑗,是李夢月,是謝婉柔,是越青溪,是越相逢……是世上無數個不知姓名不知年歲的女人的聲音。
我們哭,我們笑,我們哀慟,我們尖叫。
我們用自己的生命前僕後繼地發出吶喊,只為了能蓋過那呼嘯的風。
我聽見了。
世界,你聽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