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關山的日記15)
2012年1月2日
為什麼不逃呢?為什麼總是抓不住機會呢?
為什麼總是這麼沒用?自己是廢物也就算了,還要連累阿姐。
阿姐回來了,一群人圍著她,美其名曰“勸回來了”。
無法用言語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憤怒、憎惡、悲哀、諷刺,甚至還有一絲猜測被驗證後的欣然。
他能帶回我,他的“女兒”,自然也不會放過阿姐,他的“妻子”。
為了“勸回”阿姐,他幾乎發動了村裡所有的男人。
其實大家都明白他因為什麼才跑路,也知道為了還債我們有多難過。大門上用雞血寫成的大字至今仍有痕跡,那段時間甚至沒人敢走我們門前的道路。
可是如今,他們仍然樂於攻訐她,唾罵她傷風敗俗,指責她恩將仇報——他可是幫她辦了親媽的後事啊,不報恩便算了,怎麼有臉跑呢?
其實阿姐是能離開的。
那天,我被他帶走的那天,她可以走的。可是她沒有。
因為我們約定過,要一起走。
她留下來,等著我逃出來,等到的卻是氣勢洶洶的村民們,將她帶回地獄。
像我這樣的人,除了當別人的累贅,還能做什麼呢?
媽媽如此,阿姐也是如此。
你們為什麼要在乎我呢?我是他的女兒,我身上帶著他的基因、流著他的血脈。你們為什麼不厭惡我呢?
為什麼……要為了我放棄自己的美好呢?
2012年1月8日
閣樓冷得像冰,很久沒曬過的薄被散發出濃鬱的黴味,我裹著它,覺得自己像一隻長了黴的橘子,在陰暗中暗自腐爛。
樓下傳來不堪入耳的聲音,我緊捂住耳朵,用後腦撞擊牆面,以暈眩抵抗心尖的劇痛。
月亮好圓啊,光透過窗縫,連地面也在反光。
活在陰溝裡的我們,怎麼配擁有這樣明亮的月華呢?
2012年1月10日
天氣很好,但再暖的陽光也驅不走內心的寒涼。
表姐來看我,隔著上了鎖的大門,透過門縫看見我眼底的烏青,她嚇了一跳,問我怎麼了嗎。
我當然沒事,我沒有被打,也沒有挨餓,受到的最大的委屈也不過是被子沒法抵擋夜裡的冷氣,打了幾個噴嚏,流了些鼻涕。
我很好,真的很好。
我只是……該認命了。
2012年1月20日
夜裡又下了一場大雨,外頭的路被沖垮。過年期間,沒人修,不知要壞上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