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沒有腐臭，也沒有幹涸血腥的味道，反倒飄來一股久違的炊煙與新鮮泥土混合的味道。
“……這是，有地下種植區？”馮野張著嘴，眼睛直勾勾盯著前方一塊高臺上方，那裡竟有數塊梯田模樣的區域，綠油油的秧苗整齊紮在土裡，還有幾人彎腰鋤地，像極了災變前的田園生活。
“居然能在這兒種地……”老林喃喃著，“看起來不是剛搞的，一年時間不可能搞出這麼大規模的配套設施。”
“地下的燈光、通風、淨水……甚至還有完整的排汙系統。”展炎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遲疑，“這東西，不是一朝一夕能建出來的。”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有賣蔬菜水果的攤位，也有裁縫鋪和茶館，門前掛著還算幹淨的招牌。人群悠然行走，三三兩兩坐在石椅上聊天，有人在噴泉旁散步遛狗，還有孩子追逐打鬧，歡笑聲在空氣中回蕩。
“……他們根本不像經歷過末日。”馮野緩緩吐出這句話，目光滿是錯愕。
“這些人，甚至可能連喪屍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項梓站在一座花壇邊，伸手碰了碰一株開得正盛的三色堇，輕聲道。
“你們看他們的表情。”黎歌微微偏頭，注視著街角一家麵包店外排隊的人群，“安逸，滿足，沒有戒備，也沒有恐懼……不像在生存，更像是在生活。”
蘇秧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遠處穿著幹淨校服、揹著書包的小學生從街角小跑而過，那孩子臉上帶著笑，陽光落在她發頂，彷彿是災變前任何一座普通城市裡，再尋常不過的早晨。
“這裡的生活，是對末世最大的嘲諷。”蘇秧輕聲說。
“也可能是最大的不公。”沈醫生捏著懷表，目光平靜卻冰冷，“他們活得太好了，好到不像是‘倖存者’。”
馮野靠在路燈杆上，抬頭看著那片永遠不會昏暗的穹頂光幕，半晌低聲道：“而我們……是在地獄裡一路滾爬上來的。”
這一切秩序井然，燈光明亮，彷彿是與廢土世界完全割裂的一塊淨土。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在某個監控畫面裡——他們走入地下城的那一瞬間，畫面輕微地抖動了一下。
彷彿這個“真實”的基地，也在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悄然校準。
幾人跟著警衛員一路穿過街道，路兩旁是由集裝箱和鐵板臨時拼接而成的居民房屋，盡管簡陋，卻排列整齊。每間門前都掛著編號，窗戶處甚至還掛了些自制窗簾，有幾戶人家門口擺著小盆栽，生命頑強地在金屬縫隙間抽芽。
“看上去像居民區。”展炎低聲說。
馮野撇了撇嘴，“我都好久沒見過這麼多人了。”
他們最終在一棟灰色水泥建築前停下。建築外觀平平無奇，卻布滿監控與感應裝置，門口有兩名全副武裝的守衛站崗，目光警惕。
進入之後，眾人立刻被帶進一間封閉房間，牆壁光滑無窗，天花板的白熾燈照得人有些眩目。沒多久，幾個穿著灰白制服、戴著口罩的醫生進入房間，為眾人進行初步檢查。
溫度、瞳孔、呼吸頻率、傷口檢查——程式冷靜而熟練。檢查完後，他們每人被發了一套幹淨的白色制服，看起來是某種統一的基地內著裝。
“麻煩你們脫掉外衣，把私人物品也放到儲物箱裡，我們會妥善保管。”醫生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當士兵走上前來收繳武器時，項梓眉頭立刻擰緊，下意識地護住了背後的槍，“我們的武器也要收？”
“這只是暫時的。”守衛一邊微笑，一邊攤開手，“我們是軍方，不會對你們做任何不利的事。”
她眼神猶豫，想到此刻就算是有槍，也逃不走，最終還是緩緩松開了手。
黎歌站在一旁，神色平靜地換上那身白衣，卻趁著沒人注意時，動作極快地從舊衣服口袋裡摸出一把薄如紙片的小刀，滑進腰側內襯。
她目光微垂，神情未變，只在換好衣服後漫不經心地拍了拍腰部，確認那把刀還在。
“說到底，我們對這裡知道的太少。”她輕聲說道，似是隨口，卻意味深長，“而‘不知道’是最危險的狀態。”
蘇秧聞言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瞭然，沒有系統的輔助，她甚至不如普通的軍人。
眾人換好衣物，跟著女軍官走進二樓的辦公室，辦公室內空曠整潔，牆上懸掛著電子地圖和標註複雜的資料板，地面用深灰色防滑材料鋪設，散發著一股壓抑的靜默感。
主位上坐著一名中年男子，身穿深綠色高階軍官制服，軍銜標識清晰醒目，肩章上一排銀星在燈光下隱隱發亮。他的五官冷峻，眼神沉穩，一看就是久經戰場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