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晏喬依舊沉默，她喉嚨動了動，似是哽到，又低頭看了眼雙腿，默默抬手將釦子扣上。
領口處的兩顆釦子，被她逐一扣緊，白襯衫規規整整穿在身上，空蕩蕩的。
許今禾去車鬥子裡拿出披風，傾身披在陸晏喬肩上，把她的頭發從披風下捋出來，“姐姐，您不高興了嗎？”她就著順頭發的動作，低聲問。
她的臉就在眼前，陸晏喬卻沒湊近，也沒瘋狂吸入她的氣味。
這輛巡邏車後面的小鬥裡，全是陸晏喬的東西，給她準備的椅子、披風、驅蚊水和一件厚一些的毯子。
許今禾沒帶輪椅，好像預設了，會照顧好她。
睫毛斂住視線，也藏起眼中的情緒，陸晏喬的聲音發涼，“麻煩吧。”
“跟殘疾人生活在一起”，陸晏喬仍沒看她，“你為什麼照顧我？”
為什麼照顧她，許今禾頓住，因為她是打工人，陸女士開工資給她，食君之祿了。
沒得到她的回答，陸晏喬自嘲一笑，勾了勾唇角，卻沒多少笑意，“我很麻煩，是吧。”
她並不需要許今禾的回答，她知道陸女士給許今禾開工資的事，包括許今禾在診療室，看手機到賬的動作，她都清楚地看在眼裡。
那時她並不自在意，現下看她為她這個癱子，忙前忙後，忽然覺得不甘心。
以及洶湧而來的自卑。
許今禾憑什麼為她這樣，憑什麼對她費心費力，明明自己出來散步，卻被她拖著，需要多考慮那麼多。
她永遠不會有機會，跟許今禾並排走在一起，永遠不能這樣照顧許今禾。
她是個癱子嘛。
陸晏喬抬頭，臉上笑容盡散，融化的冰山迅速凍結，她凝視許今禾，“你為什麼不怕麻煩？”
“因為你很快會走，在你的計劃裡，並不會在這停留。”
“你知道這只是一時，你會離開，所以麻煩也好，你可以忍耐。”
“你在忍耐我，是這樣吧。”
原本還在認真聽她說話，被她自問自答，她自己帶節奏，許今禾卻根本插不上嘴，聽她越說越離譜。
終於忍無可忍，許今禾俯身，一把抱起她，“抱緊我的脖子。”
陸晏喬突然騰空，聞言伸手攔住許今禾的脖子，許今禾低頭看她，這會倒是挺乖。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許今禾抱住她，沒往椅子那去，也沒去吊床，而是往銀杏林的反方向。
陸晏喬確實太瘦了，許今禾抱著她，往懷裡顛了顛，“再問，就把您丟下去。”
“再也不來銀杏林了”，上次在這，被陸晏喬發現，她跟林閑月姐姐聊天，這次還沒下車呢，就讓陸晏喬情緒低落，“不吉利”，許今禾道。
她抱著陸晏喬往花園走，陸晏喬腿上的毯子還穩穩地蓋著，她抱得很小心。
看到她的下頜，陸晏喬有些恍惚，沒精力再發散思維，許今禾站在一處草坪邊，駐足問她，“您怎麼不問，抱著您是什麼感覺？”
陸晏喬眨了眨眼，抿著嘴唇，沒問也沒鬆手，還勾著許今禾的脖子，看她臉頰發紅，應當是沒力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