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想起?羅雲道的?外?表,心想這確實是遺傳。他問道:“然後呢,這個案子不了了之了嗎?”
“差不多是?這樣。我告訴他這件事後,他告訴我,他的?姥姥要從鄉下坐車過來,要來照顧他。所以?我就放心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仍然沒有把筆錄刪除,放進了一封檔案袋裡,收納在了我個人的?檔案櫃中。”
詹芸芸說道:“這麼多年過去,為什麼又提起?這件事了?這個孩子,不,現在應該說這個年輕人了。羅雲道,他怎麼樣,他還好嗎?”
整件事都太過複雜和危險,方青沒有把告訴詹芸芸詳細的?內容,只是?說道:“我只是?幫他來做這件事。他告訴我,你知道他以?前在白蒲區的?家?庭住址。”
詹芸芸困惑道:“既然你們是?朋友,他為什麼不自己告訴你?”
“也許他想讓我聽到?這個故事,讓我更瞭解他。”方青說道,他若有所思,“謝謝您告訴我這麼多,我的?確受益匪淺。”
“我不記得?他家?在哪兒了,但我的?檔案中應該還留有當?年的?筆錄。稍等,我去取檔案。”
這個小區即將拆除,方青看到?地址的?時候,詹芸芸對?他說道,你來得?很及時。
“老小區,這裡很快會規劃建造一個商業中心。計劃在明年二月開始搬遷。”
羅雲道在白蒲區的?這個家?有一些舊物,但基本都不能用了,床單被褥全部老化發黃。木頭櫃子有蟲蛀。方青在臥室的?床下找到?了保險櫃,根影片中的?留言,找到?了其中的?地址。在裡面,不光有地址,還有一本老相簿,都是?羅雲道十歲之前的?照片,還有他母親羅雪予和父親謝心橋的?合影,一家?三口?的?合照。
羅雲道備份的?資料非常多,方青很難一個人用行李箱運走。所以?他用羅雲道存下的?錢,買了一輛轎車,只花了這筆資金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資料裝了十來個箱子,把後座和後備箱都塞滿了。
方青都很難想象,在這幾?年前羅雲道是?怎麼備份和整理如此多的?內容,並?且偷運出去,就是?為了某一天事情急轉直下而準備。
方青回到?李家?村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看羅雲道留下來的?資料,沒日沒夜地研究,他才梳理明白這個專案到?底是?怎麼回事。畢竟他和羅雲道不是?一個研究方向。
他設想了好幾?個思路。在基地關閉之後,他偷運了一些儀器出來。他本來想透過觀測的?方法,來研究把羅雲道和這些療養院內職工困住的?密室。這個方法和他們當?初觀測輕工二街道一樣。
但很快他發現這個思路行不通。這一個全新的?密室,加密非常複雜,方青好不容易透過技術手段,達成?了觀測,可在其中,他壓根定位不到?具體的?“人”,他們都被用某種?方式隱藏了起?來。直到?後來他才意?識到?,這應該是?他們被拉入密室中的?密室,方青的?掃描被遮蔽了。
方青又換了一種?思路,他想把自己的?一段記憶和行為模式提取出來,製作成?類似的?意?識形態,從外?部投入到?密室中,這種?方法就和唐明雨等人當?時在白石倉專案有一定相似。結果還是?不行,他意?識到?這個密室有一個更高許可權的?人在進行控制,這種?東西一進入沒多久就被吞沒了。宏願像個意?識吞噬機器,方青模擬出來的?意?識非常不牢固,它沒有太強的?主體性,很快會被強大的?情感和資訊流沖刷至崩潰。
方青只能把自己送進去,這是?下策,意?味著他要是?出不來,就和羅雲道他們一個下場。他看了許多關於香功和宏願的?內容,遺憾地發現這可能是?唯一的?方法。但這不意?味著他進去送死。他想辦法做出了一個類似病毒外掛,花了一年的?時間?完善這個程式。他將其命名為便簽,它可以?提前一步監控密室動態,對?“劇情”分析後給出範圍內的?提示,它非常模糊,因為太過明顯的?線索就會判定為作弊,這不是?密室準予的?。
這其中最大的?暗箱操作是?他把便簽上的?字跡設定成?了羅雲道自己的?。一旦羅雲道在密室內看到?紙條,他一定會引起?懷疑,為什麼密室給出的?紙條會是?自己的?字,而且其他玩家?的?也是?如此。這說明他身上有問題,而這個問題的?本源就跟密室的?存在有關。方青所能篡改的?最大限度就在這裡了,這是?他在密室的?“防火牆”外?試探無數次的?結果。
他所能做的?準備就這麼多,一旦他進入密室,他就會忘記現實中的?一切,和其餘在密室的?人一樣。他只能聽天由命。
如今,方青醒來,他只能感激命運的?垂憐。最讓他驚訝的?是?,他竟是?以?青少年時期的?外?表進入的?密室,這反映了他潛意?識中,或許最想回到?的?就是?這個時候。他和羅雲道在那時,沒有矛盾也沒有爭吵,他一廂情願地規劃著美好的?生活,絲毫不知羅雲道已經被氣?功協會糾纏。或許在潛意?識中,他想回到?這個時候去改變一切,等到?了基地,一切都太遲了。
平房外?停著一輛轎車,自從他進了這個密室後,廢棄的?李家?村也脫離了時空的?限制,外?面的?轎車狀態沒有變化,仍然可以?駕駛。方青驅車前往療養院,這一路上他想了非常多,腦子幾?乎沒停過,他發現了在經歷瞭如此多之後,他最終還是?發生了道德權變。其實在發現基地內竟然只有自己還記得?羅雲道,他看了說不清多少遍唯一能證明羅雲道真實存在的?影片後,他就意?識到?了這點。
但那時候他還經歷了強烈的?道德沖突。羅雲道失手殺人不說,因他間?接性死亡的?人不知計數,即使他不是?最該為此負責的?那一個。他完全明白為什麼羅雲道會在影片中是?那樣的?態度。假如方青沒有體會過無法再找回羅雲道是?怎樣的?感覺,他確實無法做出權變,這是?個相當?嚴峻的?道德困境。
理論上,他應該把羅雲道送進監獄,他有確鑿無疑無疑的?證據。即使輕工二無法證明,但周衷振是?一個鐵證。但眼下,情況完全發生了變化。最該受懲罰的?仍逍遙法外?,而羅雲道,和那些基地研究員被拖入了密室,從現實中抹去。他們不該受此懲罰。
可方青又清楚,他沒辦法正面和程存抗衡,他甚至不能被她所察覺和針對?。她掌握的?力量非人,遠非方青所能敵。而羅雲道他們在密室中已經無法再拖延,他們的?意?識會逐步潰散。他最重要也最首要的?事情就是?把羅雲道他們從密室中喚醒,重新複歸於現實。
眼下他已經完成?了這最重要的?一步。對?於羅雲道,他仍然無法原諒那些事情,但這不意?味著方青就為此要放棄和他的?生活。這非常痛苦,方青已經屢次用自己的?親身經驗證明瞭這一點。一想到?能在現實中再次見到?羅雲道,他短暫地高興起?來,不再煩惱於沉重的?現實,連程存他都不想馬上去考慮。
原本一個小時的?車程,方青縮短到?了四?十分鐘。他走進療養院內,沒有碰到?任何一個人。npc能複歸的?可能性極低,方青雖然理解,但看到?這一片寂靜的?樣子,他仍然覺得?有幾?分傷感,他們都遭受了無妄之災。在他的?頭腦中,療養院熱鬧的?樣子就在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