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電影是一部很老的片子,六五年上映的《戰爭與和平》,總共有四部,今晚放第一部,足以想見接下來的三天都會播放餘下的內容。草地上擺著很多小?凳子和馬紮,以及一些?地毯,可以供人席地而坐,放映機放在最後邊,一塊幕布已經搭好了。
羅雲道抵達的時候前排已經坐滿了人,電影已經放過?了開頭。他和方青坐在最後面的位置,為了更?好地觀察。但整場電影什麼也沒發生。羅雲道剛開始看得心不在焉,不過?場面很恢宏,羅雲道記得它?在拍攝時動用了大約十二萬五千人的軍隊,看著看著羅雲道也投入了進去。
直到將近九點的時候,盡管電影還沒有放完,但有一些?人陸陸續續離開了,那些?年紀比較大的研究員都覺得這是?該去休息的時候,並且今天才是?療養正式開始的一天。羅雲道坐在後排,一部分的注意力在電影上,另一部分在看哪些?人離開。
晁淵煒和那幫年紀較大的領導走後不久,他看到昏暗中陳思航也跟著站了起來,前後相差了不到五分鐘,但他沒有緊跟上去,而是?遠遠地綴在後面。羅雲道不知他想做什麼,也許是?渴望早點回去休息,並不是?每個人都愛看這樣的電影,旁邊的方青已經看得有點昏昏欲睡了。俄語原聲,外加底下只有英文字幕,對於方青來說這差不多已經是?催眠曲。
他的腦袋向後仰著,隨時隨地準備一頭往後栽下去,羅雲道趕在方青真的睡著之前扶住他的椅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方青叫醒了,低聲說:“走嗎?”
方青火速站起來,他的睏意在不用專注看這部電影後就?煙消雲散了,他露出一副終於得以解脫的表情,羅雲道笑?著輕拍了他的後背,兩?個人從後排走出去,沒有影響到任何人,也沒有人注意他們。反正這裡還有何知君和姜州他們待著,即使出了什麼事?,這兩?人也能應付,羅雲道心想。
“晚上做什麼,”方青問,“你想休息還是?另有打算?”兩?個人在無人的小?徑上走著,路邊的燈在草坪上亮著,特意做成了一個又一個蘑菇的造型,只不過?這些?蘑菇都被塗得色彩斑斕,看起來都有劇毒。
“我想去對面那幢不對外開放的樓看看。”羅雲道想了想說,“我不知道這個密室的時限是?多久。整晚熟睡未免太奢侈了,不是?嗎。”
方青道:“也許這個密室就?是?讓我們來享受,腐化我們的精神,不知不覺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那麼,就?半夜過?去,和以前一樣。”羅雲道宣佈說。
兩?個人舒適而無言地走了幾步,羅雲道繼續說:“話又說回來,你不覺得這個密室尤其和大螯村的類似嗎,在特殊情境中,有很多值得對話的npc,我們還被賦予了可以順理成章交流的身份。但這裡的劇情歸根到底都是?由事?件強制推動的,而不是?我們自己在那靠物證尋找邊角料的線索。不是?那種我能找到特別多相關資訊的地方。這裡,人比物更?重要。不到時間點,就?不會有事?情發生。這既給了我們休息時間,也讓我們隨時都處在必須應對的準備之中。比方說我的頭痛,就?來得毫無徵兆。”
羅雲道說這話的時候絲毫不覺得自己是?在烏鴉嘴,只覺得是?在合情合理地分析。
“我睡到淩晨兩?點的時候來找你。我們起碼能睡四小?時,這樣明天不至於太累。”方青說道。
羅雲道回406簡單洗漱一番後就?上床睡了,他陷入淺眠中,沒有徹底睡死過?去,隨便?一點動靜就?能影響他,他能感覺到在入睡的半小?時後有一些?嘈雜的聲音在戶外響起,那應該是?電影完整落幕後,最後一批人也跟著回來。晚上的天氣?有點悶,羅雲道沒有把窗戶關死,留了紗窗通風,因此?這些?年輕人的說笑?聲即使在四樓也能隱約聽見。如果他把窗戶關死,酒店中的房間隔音效果其實還不錯,羅雲道在房間裡清醒著的這段時間沒有聽見樓上樓下的腳步聲,也沒有聽見隔壁的雜音。
他仍然睡著,沒有睜開眼睛,也不算完全被吵醒,又過?了一段時間,他睡得更?熟了一些?,外面也更?安靜,似乎大家都準備睡了。
在入睡一開始他試圖在半夢半醒中透過?類似清明夢的方式重現?在頭痛時腦海中閃現?的片段。當時他在劇烈的頭痛,在最後昏厥之前,整個人接近於無意識,而且那些?畫面閃動得太快了,圖案逼近破碎,聲音也在旋轉,他努力了,但仍然徒勞無功,找不出清晰到足以辨認的細節。他不知道這個是?不是?屬於羅雲道本身的記憶,還是?因為疾病産生的幻覺。
最後他放棄了嘗試,想要什麼都不想地睡上一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房門被敲響了,很快被驚醒,心想難道是?已經到兩?點,方青上來叫他了。羅雲道從床上爬起來,仍然穿著睡衣,盡管他覺得門外的人應該是?方青,但他沒有立刻過?去就?把門開啟。萬一門外是?別的東西?呢?
他睜著殘餘睏意的朦朧睡眼,隔著門板上的貓眼往外看,驚訝地發現?門外站著的人居然不是?方青,而是?陳思航。
他怎麼大晚上的過?來了?羅雲道的瞌睡醒了大半,整個人頓時清醒了不少?,他開啟門,側身讓陳思航走進來。直到陳思航進入房間,羅雲道完整地看到了他,他才發現?陳思航整個人異常不對勁。
陳思航渾身打著冷戰,人也木愣愣的,好像因為極度震驚而陷入了呆滯的狀態,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往房間內走去,步履很沉重。
“你怎麼了?”羅雲道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