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砂石灘療養院1） 羅雲道醒來時發現……
羅雲道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單人？床上, 床墊有些硬，顯然不是他自？己家中的那一塊，也？不是他最後和方青死？亡的棕櫚床板, 那個比這硬得多。白色的床單被罩和枕頭，散發著極淡的漂白劑的味道，床單被多次漿洗過？, 幾乎不像是布料了, 而像一層揉起來會簌簌作？響的塑膠殼。
是醫院還是賓館？他掀開被子坐起來，看到自？己身上穿著一件舒適的棉麻短袖和長褲，尺碼剛合適, 既沒有太寬松也？不緊繃, 不知是這裡按尺碼發的, 還是他目前這個身份的私人？衣物。
房間？裡只有一張床，床的靠背是紅棕色的木頭和一層淡黃色的軟包靠墊, 床邊有兩把有靠背的椅子和一張圓形的茶幾, 也？都是相同的配色。茶幾上放著一盆綠蘿, 長得太茂盛和油亮了, 羅雲道一開始以？為這是模擬品，湊近了一摸才知道這是真葉子, 被養得很好, 上面的葉片上也？沒有灰，可見打理的人？照料得很細心。
從房間？的陳設來看這不太像醫院，沒有醫療裝置，房間？的大小和正常的賓館單人？間？一樣，只不過？陳設的樣子有點複古，現在？很少有人？在？家這麼裝潢了，總體來說, 這像是以？前公？派人？員出差住的酒店。暗灰色的窗簾在？椅子之後，羅雲道拉開窗簾，外面的陽光照射進來，竟然十分明媚，沒有他想象中半分密室陰森的感覺。更讓他意外的是，在？他房間？的樓下？，他目光可及的地方居然有一個圓形的游泳池，用氯制劑消毒的藍色水面在？陽光下？泛著波光。
如？果說這是懲罰密室的話，那他先前經？歷的幾個密室算什？麼，那糟糕的條件，像是在？大螯村，沖個澡都得在？院子裡用水盆和塑膠管，那對於羅雲道而言才算得上是“懲罰”，他經？歷這麼多個密室，住宿條件還沒那麼好過？，當然，成為衛隊官的時？候除外。
羅雲道的目光從窗戶外離開，他住的地方在？四樓，對面也？有一棟建築，兩邊相連，可能總體是三面環繞的結構，中間？的空地建有一個泳池。白牆紅磚，但對面那棟樓看上去？不像有人？在？住，窗簾都拉上著，從日照來看，這會兒大概是上午的九點到十一點之間？。
房間？沒有電視，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靠牆的書桌，上面摞著一些書，種類繁雜，有些是外文書籍，有幾本是有關於天體的學？術參考夾在？其中，還有幾本通俗小說，放在？最上面，佔了大部分空間？，好像這麼做是在？告訴來訪者他只休假不工作？似的。有一隻鋼筆，還有一疊橫線草稿紙在？正中央，有一行紅字，印刷著：砂石灘療養院，下？面還有一串拼音和英文。
羅雲道總算知道了他所處的位置，知道這是療養院，那麼周圍的環境都說得通了，確切來說，這應該是幹部療養院。他在？房間？的另一邊的衣櫃中找到了一個自？己的揹包，裡邊東西不多，幾套疊起來放在？塑膠袋裡的換洗衣物，一個錢包，沒有身份證件，只有一張工作？證，很硬的塑膠材質，銀行卡大小，背部還有一張晶片。看樣子他工作？的地方得刷卡進入。
工作？證的正面是一張群山環繞的風景照，裡邊的建築若隱若現，“銅氓山天文研究基地”印刷在？建築的上方，翻過？來則是一行個人？資訊，相當簡單。
“姓名：羅雲道 職務：副研究員兼技術顧問 “ ，在？卡片的左上角印有一串凸起的編號s396522。如？果是紙質的工作？證，更容易偽造些，像這一類的工作？證在？基地外就很難做出來了，裡邊的晶片可能還加密過？，如？果這張工作？證用來出入實驗室的話。
副研究員屬於正兒八經？的高階職稱，旁邊兼任的技術顧問則像個不正規的加塞職務，就好像羅雲道在？別的地方賺外快似的。他把工作？證收好在？錢包內，療養院內應該用不著這東西，他繼續翻包，從揹包夾層中找到一個塑膠小瓶，裡面是白色的藥片，外邊的標簽被撕掉了，從外觀看無法辨別是什？麼藥劑，除此之外還有一張通知單。
“關於認定本年度銅氓山基地職工療養名單及療養場所的通知
各部門、職工：
為滿足基地職工定期的療養需求，以？飽滿的精神更好地參與到科研建設的隊伍之中，更好服務發展大局，經？相關部門與組織聯合研究決定，進行每年度分批療養計劃。本期共安排七十三名職工參與療養，其中長期療養三個月）十四人？，中期療養一個月）二十五人？，短期療養十天）三十四人？，具體名單由各部門負責人？下？發。療養地點為銅山市砂石灘區幹部療養院，開始時？間？為六月十六日，往返安排見後續通知。請各部門按通知貫徹執行。“
羅雲道不知自己是屬於哪一批次的療養人？員，從起床到現在？，他的身體沒有絲毫不適，不過？此類的療養院並不是為重大疾病照料而設，盡管有些人？的確如？此，但更大的方面是作？為一種職工福利。揹包中沒有更多的東西了，他將它放回原位。
房間？附帶一個獨立衛生間？，羅雲道走去？衛生間？，那裡有一面鏡子，羅雲道看到了自？己在？鏡子中的面容，和他在？現實裡沒什？麼變化，但眼睛下？邊的黑眼圈有些重，湊進去？看還有點細微的幹紋，這倒不是因為他年紀變大了，而是累出來的，臉色也？有些蒼白。他心想這研究工作？的確很辛苦，他再怎麼加班，也？沒兩眼發青成這樣。他想起方青告訴他，在？銅氓山之內，羅雲道隸屬的專案是一〇七，歸屬研究中心六號樓，個人？專線是396522，這和他卡片上的程式碼相吻合，而方青所在？的地方是資訊科技部。看上去？羅雲道偏向前沿研究，而方青的工作？則更偏向銅氓山內部的技術支援。
說到方青，就不得不想到他們是怎麼完成自？殺這件事？的。羅雲道不確定在還魂街上玩家死？亡的先後順序，會不會影響出現在懲罰密室的前後時間，畢竟這種集體型別的懲罰密室沒有一個人？經？歷過？。所以？他盡量要求梁丕和審珮在一個小時？內完成自？殺和他殺。
他和方青則去了姜州所在的家屬院，兩個人？躺在？床上，果然聽見了房間？裡傳來的水聲，好像他們住在？水簾洞裡，又或是他們是生活在沙灘上的螃蟹，刨了一個小坑縮在？裡邊，等海水漲潮的時？候把沙灘淹沒，而他們順著海水可以重新回到大海之中。
他們只能聽見但看不見任何水的痕跡，很像是個鬧鬼電影，躺床上家裡到處是噼裡啪啦的動靜，起床一看什？麼也？沒有，扭頭的時候怪異的聲音就又出現了，難怪姜州一宿睡不著覺，只有他一個人？，還得忍受這樣的動靜，又沒有耳塞，把房間翻個底朝天都看不出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你怎麼想？”方青仰躺在？床上，手交疊著放在？腦袋後邊，聆聽了一會兒水聲後，他問道。
羅雲道說：“可能是一種死？亡場景的重現，又或者這個‘水’來自？另一個維度。我們發現的水草就是一個提示，這裡曾經？被水淹沒過？，而這場災難下？，輕工二的居民都沒法逃出來，或許就在？睡夢中被溺斃了。”
“那這樣的水肯定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水。否則水都淹沒過？床，就算睡得像頭豬也？該醒來了。”方青補充道。
“可能是那種力量的表現形式，近似於大水淹沒，跟那場滅世的大洪水似的，只不過？沒有諾亞方舟，也？可能這艘小船至多隻能載上兩個人？，臺鈴飛與臺庭梅。”羅雲道認同方青的說法，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你之前進藝術長廊是怎麼死？的？”
“割腕，一分半左右就能失去？意識，我不知道多久後死？的，但按那個流血速度不會超過？五分鐘。”方青說道。
羅雲道並不是很想挑選這樣的死？法，主要是血湧出來在？床上到處都會一片黏糊，而那個時？候羅雲道還有意識，這意味著他起碼忍受一分鐘的濕床單。於是他說道：“我不想割腕，還有別的參考嗎。”
方青想了想，很快說道：“我可以？用枕頭捂住你的口鼻，你會呼吸停止，然後我割腕。這個怎麼樣？”他的口吻很尋常，就像跟羅雲道討論？這個點吃什？麼夜宵一樣。羅雲道覺得這個死？法可以？接受，就同意了。
嚴格來說還魂街密室他們並沒有探索完全，這才過？了兩天，但既然羅業警告方青不要選正確的通關道路，而是要轉道去？懲罰密室，那麼只要大致瞭解還魂街的背景——畢竟這和銅氓山相關，羅雲道就一改之前的作？風，不準備在？這裡浪費更多時？間？。
方青拿起枕頭，看到羅雲道已？經？閉上眼睛，一副準備英勇就義的樣子，不禁笑道：“我會動作？快點的。”
“你最好，否則我不如？自？己來。”羅雲道沒睜開眼睛，輕柔的語氣好像是在？說夢話一樣，他的身體放鬆地躺著，方青跨坐在？羅雲道身前，把枕頭壓在？他的臉上，兩手用力，使羅雲道的面部完全被枕頭包裹住，不留一絲空隙，過？了一分鐘左右，羅雲道肺部的空氣就不夠用了，他的大腦由於缺氧已？經？開始混沌，方青沒有鬆手，仍在？加力，不曾留給羅雲道呼吸的餘地。一分半之後羅雲道劇烈地掙紮起來，那是身體自？發的求救訊號，方青用身體的重量壓著他，讓他不至於把方青掀起來，否則就前功盡棄，羅雲道因為窒息感到的痛苦就白受罪了。
兩分鐘後羅雲道不再動彈了，但方青仍然沒有鬆手，這時？候如？果松手，羅雲道仍有回轉的可能，方青要確保他死？透。大約五分鐘，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方青才掀起枕頭，看到羅雲道的臉因為血流完全中斷，已？經？極度蒼白了，他的上眼瞼本來就面板薄，閉眼能看到些毛細血管，此刻由於窒息而死？，上面出現了紅色的點狀出血，好像他天生就在？那裡有痣似的。
方青畢竟在？身高和體型上由於尚在？青春期，不如？羅雲道，幹完這件事？後多少有點累，胳膊發酸，他的手臂上還有幾道抓痕，是剛才羅雲道在？掙紮的時？候留下？的。床邊放著從廚房拿來的刀，方青緩了一會兒後，握著刀精準地在？手腕上割出一道很深的切口，頓時？血流如？注，他把刀丟在？地上，整個人？又躺了回去？，他很快就覺得冷，這種感受和上一次的割腕一樣，不過？那一回他是一個人？孤單地流血死？去？，這一次就不一樣了，他的旁邊還有一具屍體，散發還沒有冷透的體溫，肢體也？仍然柔軟，方青在？還能動彈的時？候爬過？去？，和羅雲道靠得很近，緊緊地貼在？一起，血把兩個人？的衣服都打濕了。如？果羅雲道還活著的話，肯定會對此表達強烈的不滿，所以？讓他先死？是非常正確的，這樣他就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了。
他感到越來越冷，手腳像被送進了冷藏庫，連胸腔和腹部的溫度也？急劇降低，方青艱難地縮小著自？己的身軀為了蜷縮在？羅雲道的懷裡，汲取著羅雲道最後的體溫。
雖然外面看起來挺暖和，但羅雲道仍然取了一件薄外套，挽在？手上，才從房間？離開，鑰匙在？桌上，他剛才順手已？經？拿好了。他鎖上門，走廊內很安靜，鋪著一層很厚實的花卉地毯。羅雲道踩在？上面一點聲音也？沒有。他看到自？己的房間？號碼是4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