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入住還魂街32） 同樣一杯白水放在……
同樣一杯白水放在桌子？上, 往裡面加入一撮鹽或者一勺糖，攪拌均勻，這杯水看起來還是原來的樣子？, 除非拿起來喝一口否則憑借肉眼？就無法？辨別這到底是不是一杯無味的白開？水，還是新增了不應新增的佐料。有的人宣稱自己有特異功能，擁有比普通人更強的直覺, 能夠聞見水的味道, 聞出藏在水中的氯化鈉的鹹味和蔗糖的甜味，說自己不用品嘗就能分辨出來。
對於方青而言，羅雲道就是這杯白水, 他？的種種情緒如同這些？無色的佐料混入了水中, 旁人並不能看出變化, 但方青卻能大言不慚地發表自己關？於羅雲道情緒的獨到見解，彷彿他？也有這樣的特直覺和超感, 只不過僅僅針對羅雲道才能發揮出這樣的功效。
羅雲道在電話那頭指導方青查詢影片的每一句話聽上去都古井無波, 就好像他？只是在告訴剛光臨自己的家讓方青熟悉家裡的佈局似的, 他？唯一一句欠妥的話就是主動打斷了方青關？於年齡的絮語, 只有在那一句話裡暴露了他？內心深處翻騰的焦躁情緒，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和不同版本方青的敘舊上, 他？所有的溫言細語就只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穩住初來乍到得方青，盡快讓其幫忙掩蓋證據。
監控就是鐵證，羅雲道毫無疑問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方青在十？三日的下午四點十？三分四十？二秒看到有一個？陌生的男人從隧道的入口處出現，從監控中看這個？男人的身？高和羅雲道差不了太多，全身？入鏡之後他？朝監控所在的方向抬頭看了一眼？，隔著時空與螢幕外？的方青對視。
彷彿有一陣電流從方青的脊椎穿梭而過，他？按下暫停鍵, 選取這個？陌生男人的面部不斷放大，直到他？的五官清晰地展現在螢幕中。這個？相貌清俊的男人，鼻樑十？分挺拔，從側面看還有駝峰，這和方青在教室裡見到的周衷振相比，正是他？沒有“毀容”前？的樣子？。看到他？，方青意識到為什？麼周衷振遞給他？一張試卷，為什？麼讓他？出現在這裡。
方青沒有聽從羅雲道的指令，一看到兩人的身？影就把監控覆蓋掉。他？看了所有涉及到兩個？人出現的攝像頭，捋順了事情的經過。周衷振比羅雲道更早來到隧道入口，走到了三號井的方向，拆卸下洞口被封住的木板，側身？走了進去。接著在二十？一分時，羅雲道在入口右下角出現，兩個？人無疑是約好了在這個？已經被封禁的地方碰面，羅雲道也走下了三號井。
二十？分鐘後，羅雲道再次從三號井的入口出現，他？的那件淺灰色的工裝外？套上，在左領口有一片陰影，隨著他？的移動，他？走入更明亮的光線下，方青看到那是一片斑駁的血跡。
羅雲道把掉在地上的塑膠布拾起來，打算再次把木板釘上。那幾根釘子？他？用一塊掉下的木板硬生生敲了進去。監控沒有聲音，但是從羅雲道動作的幅度來看，此時的他？心情非常暴躁，好像他？敲的不是釘子？，而是某個？人的腦袋，在他？揮擊木板的力道下足以四分五裂。
木板勉強釘了回去之後，羅雲道把那塊塑膠布蓋在上面，差不多把入口還原成了進去之前？的樣子？。要不是方青看過監控知道入口最？開？始的細節，他？真會以為這裡什？麼也沒發生過。
羅雲道在三號井邊花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整理了自己淩亂的衣服和頭發。他？低頭看到了衣領上的血漬，拉開？拉鏈把外？套脫了下來，捲起後遮蓋住了領口的血，將其挽在了胳膊上。他？就這樣安靜地走了出去，離開？了三號井，過了幾分鐘後，大概是經過了很長的沒有監控的通道，他？從主幹道的入口離開？。
方青連續敲擊鍵盤把影片快進，三號井的入口無比寂靜，沒有一個？人，再也沒有人影從被封死的入口出現，周衷振就這樣一去不複回。
至於他？去了哪裡，除了是遍佈死亡的另一個？世界，沒有第二種解釋，壓根用不上奧卡姆剃刀原理，一個？五歲的孩子？都能知道問題的答案。也能順延下去，知道下一個？問題的答案，誰是殺死周衷振的兇手？。
“這個？人是誰？”方青問道，他？在明知故問，不過他？只想聽羅雲道的解釋。
“...周衷振。”羅雲道說，他？的語氣依舊很平穩，“他？是基地開？發建設部的副總工程師，負責山洞隧道的建設。你想你應該不認識他？。監控你都刪除了嗎？”
“我的確不認識。但是，這就是你想說的？我不認識這個？人，可他？死了。你不覺得我至少應該關心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青無法？忍受羅雲道對於掩蓋罪責急切的追問和對於事實的敷衍，他？聽不出羅雲道的情緒中有一丁點的愧疚，這不是他？所認識的羅雲道，他？也沒有立場去強求這個？版本的羅雲道向他？解釋一切，但他？還是感到內心的焦躁，這種焦躁和不滿或許是出自另一個？方青，藉由？他？的口吻宣洩出來。
“我殺了周衷振，就那麼簡單。”羅雲道終於扯下了強裝鎮定的面具，他？的語氣幾乎充滿了對方青的控訴，“你就不能別問那麼多，然？後幫我這個？忙嗎？！你還想讓我怎麼辦，對著全天下的人懺悔？還是對著你痛哭流涕？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曝光後我會怎麼樣。是周衷振讓我和他？見面，他？先動的手？，他自己在找死。”
方青從來沒有聽到過羅雲道如此情緒起伏時的語調，是這樣憤怒，甚至還有委屈對著另一個？方青。當然？也能看出來兩個？人的關？系很不一般。幫忙掩蓋謀殺案，並且還是“理所當然？”的幫助，普通的朋友很難做到這一點，即使是戀人也很難做到。
方青說：“抱歉，我沒有立場質問你。但你的情況可能和我目前？所處的困境密切相關？，我不得不問你這些？。”
電話那頭的羅雲道沉默了片刻，應該是在平複自己的心情，稍後他？說道：“要說抱歉的人是我。你不是他？，我不該向你發火。...你有什？麼要問的，說吧。”
“你是失手？殺人嗎？”方青問道，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但讓他？緊張，好像犯罪的是方青本人，脖子？上套著繩索，只要答案是否他？就會被吊起來，被絞緊喉管，舌頭耷拉出嘴邊，受絞刑而死。
“是。”羅雲道說，“我沒有計劃這麼做。如果我有計劃，壓根不用讓你幫我收拾殘局。”
這點方青倒是確信無疑，監控鐵證如山，要是羅雲道真想殺人，絕對不會出現如此大的紕漏，脖子？上的繩索松動了，他？鬆了一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