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斬首之邀60) 若幹天後,一位陌生……
若幹天後, 一位陌生的年輕人攜帶一個黑色的防水帆布袋,按響了唐淨光家的門鈴,在放下了這個袋子後就匆匆離去。唐淨光從?屋子裡出?來時, 那個年輕人就已經走了,連背影都沒有見?著?。她彎腰提起這個靠在鐵門邊的帆布袋子,察覺出?裡面的東西很有分量, 提在手中沉甸甸的。她沒有開啟, 這時候要是竄出?來一個鄰居往裡瞥一眼袋子裡裝的什麼好東西是什麼就完蛋了——這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是個人頭?啊,唐淨光還要打電話叫人來處理一下目擊者,然後收獲第二?顆人類頭?顱做實驗, 這種一箭雙雕的計策還是不要考慮為好。
於?是她就這樣原封不動地?提著?進了屋。在玄關處, 開啟袋子偷瞄了一眼, 被?保鮮膜包裹了一圈又一圈的人頭?,看不清五官, 模糊的肉色一團。應該是做了放血處理, 唐淨光沒有聞到很重的血腥味, 腥氣甚至少於?菜場裡的豬肉攤。
解保鮮膜的過程有點漫長, 需要耐心,這種耐心就和拆開一件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快遞一樣, 唐淨光很想一刀子下去全部剖開了事, 但又怕損壞了包裝裡的貴重物品,不管送過來的是玩家也好,npc也罷,破壞別人的遺容總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做這件準備工作足足花了唐淨光五六分鐘,最後這顆人頭?的面容終於?完整清晰地?呈現在她的面前?時,她的嘆息在口罩後輕輕地?散去。死?者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看年齡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唐淨光沒法判斷他的死?法,畢竟只剩下一個頭?孤零零地?擺在工作臺上。
但最起碼能看出?來,他死?得很快,可以說沒什麼痛苦。他的表情只是略微有點驚訝地?睜著?眼睛,嘴巴略微張開著?,也許正想說發生什麼事了,這話就再也說不上來,也沒有人回答他生前?最後的疑問。
她拿刀片在這顆人頭?的頭?頂剃掉了二?乘二?厘米的頭?發,剃成了人為地?中海,如果他的意識還存在的話,看到自己?的這個新?造型,應該會覺得很滑稽。她的態度和在手術臺上一樣認真,盡管工作臺上沒有安裝無影燈,如果她要是知道?以後這個臺面不再處理昆蟲標本,而是要處理人頭?標本的話,她真的會考慮花五千塊錢買一個,市面上中等質量的無影燈大概就是這個價錢。她所在的醫院團購採購更便宜,上次那個燈壞了她去報修,看到報銷單上才三千六百塊。
頭?發剃得一點青茬不剩後,她拿酒精消毒了這塊裸露的頭?皮,緊接著?拿鑷子和小刀將這塊頭?皮掀起來,這是頭?層人皮,唐淨光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突然想起來一句頭?層牛皮的皮鞋廣告,大概是因為她去商場買鞋,一問這一雙皮鞋居然要兩千塊,真把她嚇一跳,但每一個銷售人員的話術都是,這個鞋用的是頭?層牛皮,特別柔軟。
皮被?揭開後,唐淨光準備上電鑽,這個裝置也是她從?醫院裡順來的,在現實裡幹這事她還要膽戰心驚一下,偷拿醫院器材總歸是不好的,一旦被?查到就要扣工資挨批評寫檢查。在密室裡充分給了她幹壞事的空間,她心想難怪這幫玩家連人都敢殺了,她自己?的道?德底線都在滑坡。
電鑽的聲音特別大,她工作室沒有裝隔音材料,但還好她住的是獨棟別墅,每一戶之?間也隔得有距離,否則就是在大晚上擾民?了。打完這一個顱骨小孔,灰白的腦部組織就暴露在唐淨光的眼前?。她取出?放在標本收納盒裡的死?人眼球,在猶豫如何做測試。
先靠近大腦試試看嗎?就像磁鐵碰上一樣,也許這個腦袋會被?吸起來,反正每一個猜測都在胡思亂想,唐淨光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最離奇的那一個。但離奇的事情沒有發生,腦袋沒有反應,眼球也保持著?原來一樣的反應,時不時地?震顫一陣。
難道?羅業給的真的是假貨,他被?騙了?還是我被?騙了?唐淨光真想找個什麼算命大師或者神婆會巫術的人才過來看看這顆眼球到底是怎麼回事,該怎麼用。唯物主義的東西她很清楚,人體裡有哪些骨頭?哪些組織,她門清,但這神神叨叨的東西,盡管表象上是顆死?人眼球,但也不在她的專業範圍內啊。
或者是要放進去才行?唐淨光突然靈光一現,想道?,羅業不是說這東西可以看成寄生蟲嗎,寄生蟲不寄宿在大腦裡,還能放在哪兒。她鑽孔的位置大小剛剛好,夠放這一顆眼球,她用鑷子夾著?小心翼翼地?放進去,她不知道?這場面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這顆眼球一接觸大腦就好像泥牛入海了一樣,嗖的就不見?了,但明顯是鑽了進去,大腦皮層上有個很明顯的凹陷。
這算有反應吧,唐淨光茫然地?想,所以有反應的就是玩家,它只對玩家有反應。這顆人頭?屬於?玩家,她看著?血糊糊的工作臺和人頭上浮腫蒼白的五官,頭?一次感覺自己?在拿手術刀的時候想吐。
與此同時,幾乎是同一個時間,梁丕找到方青的時候,他還是一個人靠著小巷子的牆面坐著?,懷裡緊緊地?摟著?什麼東西,揹著?光看不清,但梁丕想也知道?那一定是羅雲道的腦袋。至於那具無頭?的屍體,則被?放置在方青的身邊,正在陪伴著?他,以一具無頭屍體特有的靜默,溫順地?待著?,胸前?的衣物被?血汙打濕,留下一塊凝重的血斑,除此之?外,倒沒有任何不得體的地方。
因為大量失血,屍體慘白得就像漆了一層砌牆的石灰水。梁丕見慣了羅雲道?長著?頭?的樣子,沒有一個人在彼此相處的時候是不帶頭?的吧,這個沒有頭顱的新形象讓梁丕感覺特別不適應,盡管很明顯這就是羅雲道?,但梁丕就像見了一個陌生人,有種莫名其妙的侷促感,又或者,他像見?了一具恐怖但美豔的物件,這種物件生前還與自己說過話,有過交流,因此現下這種怪異感更甚。
“方青?”梁丕試探著喊了他一句,方青坐在陰影中,整個人像是融了進去,彷彿他與黑暗本就是一體的,這濃鬱的有如實質的黑化勁把梁丕嚇了一跳,心想這個密室沒了羅雲道?解謎就已經失敗了一半,要是方青也折戟沉沙了,那這個密室他還是想辦法自殺直接進懲罰密室得了。
方青看起來沒什麼反應,呆呆的,梁丕心想自己?是不是喊太小聲了,還是這小子故意裝作聽不見?,他伸手拍了一下方青的肩膀,說道?:“醒醒,你傻掉了?”
方青這才如夢初醒,渾身過電似的顫抖了一下才抬起頭?,表情真像是剛睡醒,還是像本想睡個午覺,結果一覺起來已經是下午五點四?十分,窗外已經落日,黃昏一片,起來坐在床上,感覺已經被?全世界遺忘了那樣。
“為什麼是你來了,組裡過來幫忙處理的人呢?”方青問。
梁丕笑著?看了他一眼,雙手插著?兜,也跟著?靠在了牆邊,直溜的一條,身量頗長,幾乎要跟圍牆平行,他說道?:“我剛好辦完事在附近,我就跟他們說我來吧。”
“怎麼了,你不歡迎我嗎?”
方青搖了搖頭?,說道?:“歡迎啊,但就是沒精力歡迎你。”他這話說得有氣無力,好像羅雲道?一死?,他心裡的所有心氣都被?抽幹了一樣。他就那麼緊緊地?抱著?羅雲道?的腦袋,生怕有人跟他搶似的。梁丕真有些恨鐵不成鋼了,他伸手捏了一把方青寫滿了喪氣的臉頰,說道?:“別當寡婦了行嗎,羅雲道?又不是真的死?了。”
“我知道?。”方青終於?慢吞吞地?從?地?上站起來,估計是坐太久,坐得腿麻了,連行動都像七老八十般的不利索,“但我殺了羅雲道?是真的,你知道?那血濺起來濺得有多高嗎,跟天上下紅雨一樣,換你你能好受?”
梁丕誠實地?說道?:“對不起,想象不到,那我就允許你頹廢一會兒吧。”
他接著?又道?:“你看,你現在是不是覺得還是當初不和我交換任務比較好?你殺姜州,我殺羅雲道?,兩邊都沒有下不了手的情況,也不會有什麼心理陰影。”
“得了吧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想玩失憶的換那啥pay。”方青語氣稍微活潑了些,有點活人的感覺了,“你想挾私報複羅雲道?,你做夢。”
“我是為了你好,你把我想得這麼壞。”梁丕半點沒有小算盤被?揭穿的尷尬,反而厚顏無恥地?否認了,但兩個人心裡都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相對陰笑了半天,梁丕才從?揹包裡掏出?一個折疊起來的裹屍袋,說道?:“把羅雲道?的腦袋放一邊吧,來幫我幹活。這一百多斤的死?人我也抬不動。”
方青叫梁丕把他的皮夾克脫下來,梁丕問:“幹嘛,你要衣服幹什麼,你冷了?”
“不是。”方青搖頭?,接著?解釋道?,“鋪地?上,地?上都是灰,把羅雲道?的頭?弄髒了不好。”
“神經病啊你。”梁丕罵罵咧咧,“我的衣服就可以髒了?再說人死?都死?了,你還管他犯潔癖嗎?”話雖然這麼說,他還是利索地?把衣服脫了扔在沒有血汙的那片空地?上,道?:“這下你滿意了沒?”
“謝了。”方青走過去,珍而視之?地?把懷裡的人頭?擺放在皮夾克上,這張臉很明顯被?擦過,否則不可能那麼幹淨,沒有一點血跡和塵埃。可能是是一直被?方青抱著?的原因,失溫得比較慢,臉色竟然比身體的膚色要紅潤一些,看上去就像睡著?了一樣。
兩個人合力把羅雲道?的屍體裝進裹屍袋中,梁丕紮緊了袋口,接著?又把那顆單獨的腦袋用布袋子收起來了。梁丕的車就在不遠處,這地?方僻靜,再加上最近幾天靜海市鬧得厲害,晚上出?來的人不多,這短短百米的路上沒有碰到一個活人。
坐在車上,方青一開始很沉默,梁丕不管他,自顧自聽廣播,當然還是聽他最喜歡的深夜故事電臺,過了半天,等紅綠燈的時候,方青突然來了一句:“我感覺他最後認出?我了。”
“什麼?”這突然冒出?來的沒頭?沒尾的一句一時間沒讓梁丕聽明白,他調低了電臺的音量,對方青說道?,“誰認出?了?羅雲道??”
“他最後看我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樣。”方青還在腦海裡反芻這個片段,估計在等待梁丕到來的時候,已經在心中回想無數次了,“真的和之?前?不一樣。”
梁丕聽了真覺得無語,說道?:“那當然了,看殺人兇手的眼神跟看陌生人的眼神能一樣嗎?”
“那裡面沒有仇恨。”方青說,“我辨認得出?來。反而有種釋然的情緒在其中,我知道?他不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