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只是遇到一些麻煩。”岑青起身靠坐在床頭,在女僕們關切的目光中,簡單說明這次出行遇到的狀況。
他的夢,突然現身的地犀,古怪又危險的金木。
提前爆發的獸潮,在邊境遇到的魔族隊伍,還有那個讓人難以評價的炎境之主。
“我遇到危險,艾莉森留下的寶石,她保護了我。”岑青習慣性地摸向右耳,手指落空,讓他的動作微頓,“紅色荊棘讓我沒有被拖走,寶石完全碎裂,我找不到一枚碎片。”
女僕們靜靜地看著他,能體會到他的情緒。
“陛下,您不必哀傷,也無需感到歉意。”茉莉走近岑青,在床邊彎下腰,雙手握住岑青的右手,語氣無比鄭重,“她是您的伴生荊棘,因您而生,為您而存在。保護您是她的宿命,她只會高興,感到無上榮耀。”
這絕非是安慰,荊棘女僕們皆是如此。
當年殷王後去世,她們集體陷入瘋狂。若非還有岑青,她們不會活到今天。她們會追隨殷王後一同長眠,永墜黑暗。
“那棵金木,我知道它。”茉莉話鋒一轉,她身後的女僕們也變化表情,“如果我沒有猜錯,那棵樹,它是荒域森林的心木,也是有名的瘋樹。”
“瘋樹?”岑青詫異抬起頭,不曾預料到這個答案。
“您的母親殷王後,她當年孤身深入荒域,曾遇到過這棵樹。根據她所言,這棵樹很不對勁,它起初表現和善,卻又突然攻擊她。”茉莉神色凝重,回憶起這件舊事,眼底閃過一抹晦暗,“主人在攻擊中受傷,被戈羅德察覺,趁機給她下毒,導致她臥床不起。”
若非如此,僅憑一些甜言蜜語,戈羅德根本不會成功。
“也就是說,它也是導致我母親去世的兇手。”岑青說道。
“可以這樣說。”荊棘女僕頷首。
岑青垂下眼簾,轉動腕上的環鐲。鐲身鑲嵌的寶石閃爍微光,落在他的臉上,朦朧眼底的暗影。
“關於這件事,母親的日記中沒有記錄。”
“主人曾經寫下,然後又撕掉了。”茉莉對岑青解釋,說出殷王後當年的決斷,“她叮囑我,一定要保護您長大。戈羅德是您的敵人,王國貴族同樣如此,還有那棵瘋樹。”
說到這裡,茉莉頓了頓,聲音更加低沉:“在她彌留之際,已能窺見您將遭受不公。她對我說,如果您能奪回王位,終有一日會踏足荒域,直面那棵瘋樹。如果您無法奪回王冠,就不必告訴您這一切,只會增添您的煩惱。”
殷王後並不軟弱。
事實上,在中毒之後,她就看清戈羅德的真面目。
奈何為時已晚,眾多貴族受利益驅使改變陣營,調轉旗幟,她變得孤立無援,又時日不多,早就無力迴天。
為了岑青,為了自己的血脈,她做出最後的佈置。
留下荊棘女僕,給巴希爾下血咒,在宮廷中埋下不安的火種,在岑青需要時都會成為他的助力。
“我的母親,她為什麼在婚姻上選擇我的父親?”岑青一直為此困惑。
殷王後不缺智慧,難道真的只是被情感矇蔽?
這完全說不通。
荊棘女僕們沒有作聲,良久,才聽一人開口:“戈羅德,他是骷髏軍團的建立者,也曾英勇善戰,在軍中頗具威望。”
殷王後要留下血脈,總要挑選一個丈夫,戈羅德無疑是當時最好的人選。他英俊,強壯,戰功赫赫,表現出的性格也極其爽朗,幾乎挑不出太大的缺點。
所有人都被他騙了。
和戰功齊名的,是他非同一般的演技和偽裝。
“假使您的母親沒有受傷,戈羅德野心再大也只能蟄伏,不會有任何機會篡奪權力。奈何世事難料。”女僕們發出嘆息,悲傷和憤恨充斥整個胸腔。
岑青沒有繼續再問,認真消化女僕透露的資訊。
他靠向床柱,手指一下下掀起流蘇,目光聚焦在某一點,兀自陷入沉思。
許久,他再次開口:“戈羅德,背叛我母親的貴族,還有那棵瘋樹,凡是傷害她的人,都必須付出代價。”
沒有饒恕,沒有憐憫,沒有寬容。
只有鮮血,殺戮和死亡。
女僕們瞳孔變色,裙擺處湧動黑氣。
她們向岑青彎腰,恭敬說道:“陛下,您必能達成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