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一瞬間沒了聲,隨後是傅睿正經的語調:“丹青,怎麼是你?我都忘記給你備注了。”
“其實是我有一點事想要問,關於我哥的。”商丹青猶豫問道,“睿哥……你知道之前四年,就是哥去法國的那幾年,他除了讀研以外還有別的事嗎?”
“為什麼這麼問?”傅睿明顯一怔。
“我想起來了。”商丹青緩緩開口道。
電話裡頭,傅睿猛然愣住了。
……
醫院外的道路上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車輛疾馳不停,許久後商丹青拿著手機,聽裡頭的聲音開始一點點揭開過往。
“哎,其實那點子事說不說都一樣,要不是景言現在又想回去受一回罪,我也未必會和你說這些。”
“其實你媽從傅家回來之後,他就被關起來了……”傅睿嘆了口氣,啞聲說道,“所以那會兒你去找他,並不是他不想見你。那會兒他也捱了不少打,他爸有多古板嚴厲你心中也清楚,明明是親生的兒子,但卻比對外人還狠。關在閣樓裡不給他飯吃,也不給他水喝,濕毛巾浸了水,抽起來那叫一個疼啊——”
“你倒是好,將一切忘了個幹淨,還有你爸媽護著你瞞著你。但景言就不一樣了,那段日子裡他算是吃足了苦頭,連陽光都沒見著半點……
之後大概又過了大半個月吧,也就是你說你去找景言的第二回,大概也正好是因為你上門來找了,景言爸媽就更覺得不能這麼繼續下去。
他們打聽到隔壁市有一個戒同所,就要把景言強行送過去。但你是不知道啊,那時候他人都已經瘦了十多斤。”
商丹青的身體已經完全僵住了。
“後來呢?”他喉結一動,吐出聲來,嗓音都已經啞了。
“後來就是景言跳窗逃走了唄,他從三樓跳下去,腿還摔折了,是我在下邊接著他才沒摔壞。
原本他大學那邊都要辦休學了,腿養好以後他就找老師拿推薦信,咬著牙,自個兒去了法國……
不過你也知道,大學生嘛,兜裡能有多少錢,就算兼職給人接稿,那點稿費付住宿費都是杯水車薪的,他就只能一直畫一直畫。”
“你不是問我他現在為什麼不畫油畫麼?”傅睿說道,“那是因為畫到後來,他連油畫顏料都拿不起來。”
“巴黎那兒的心理醫生說他是壓力太大了,心理上已經承受不起這種重壓,建議他回國從事其他職業。
但景言還是不想放棄繪畫,所以後來他回國就改行做了商稿畫師。
好在他回國後商稿成績一直不錯,到現在生活才慢慢好起來了,也正好是在這會兒,你就遇到了他。”
“要是你早兩年在街上碰見他,我打賭,保管你都認不出那是他,簡直狼狽得不像樣。”
商丹青的手腳已經一片冰冷了。
也是因為傅景言就這樣的天賦和本事,繪畫轉型也可以再一次站起來。
要不然換做旁人就是前途盡毀,商丹青簡直不敢想象那四年來他的哥哥過的都是什麼樣的生活,到現在竟然還能這樣雲清風淡地站在他的面前。
“那哥……”他動了動喉結,艱難地吐出聲來,“那哥他明天是要去——”
“他明天是要去見你爸媽,他準備把事情都攤開了,自己扛下一切也要和你在一起。”
電話那頭,傅睿搖了搖頭,“簡直是自討苦吃,可我攔他了,攔不住。”
商丹青猛然一怔。
是因為他之前一直在患得患失,又一直好奇追問之前的事,所以傅景言才選擇這麼做嗎?
“睿哥你知道見面地點嗎?”商丹青嘴唇顫了顫,開口問道。
“怎麼,你要去攔著他?”
“我也要去。”商丹青咬牙說道,“明明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做下的事情,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去承受這些。”
電話那頭,傅睿眉頭猛然展開了。“好小子,就知道你不會做個逃兵。”
而商丹青緩緩閉上眼,手指止不住地顫抖著,真相揭開那一瞬,他才發現,原來他一直活在家人和傅景言共同打造的溫室裡。
他不可以再繼續這樣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