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後傅景言像是回到原位了,商丹青閉上眼,這才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他現在斜對著傅景言,單腿跪在椅子上,不確定他這樣的姿勢是否完全讓人滿意。
但商丹青知道從這個角度看他身體,他這一身的薄肌拿來做解剖範例都是很合適的,當模特一定更沒問題。
不是要幫到哥哥嗎?他暗自鼓氣,總不能叫人失望了。
直到一兩分鐘過去,背後傳來人沙沙的作畫聲,鉛筆在紙上掃過,是傅景言開始畫了,商丹青閉著眼聽著那沙沙聲,能感覺到身後人的目光在他的肌膚上寸寸掃過。
從頭到腳,一處不落。
他才開始有些沒那麼緊張。
鉛筆劃過紙張的聲音一下接著一下,他輕輕呼吸著,感覺到房間內的氣流所裹挾的顏料的味道,還有椅子上的木材味,很多年他們都沒有這樣安靜地在同一片密閉空間中獨處的時候了,這一刻商丹青心中那點旖旎的想法也隨之消散。
不管這四年哥哥和誰在一起,也不管哥哥和那個人都做了什麼,他只知道眼下傅景言筆下的人是他,眼中的人也是他。
傅景言手中的筆記錄下他們獨處的這一刻,其實這對於商丹青來說,就已經是心滿意足。
那隻鉛筆就這樣一點點地將商丹青臨摹下來,將他身體的每一部分都仔細畫出。
直到外面天都已經黑了,除了每隔一小時的短暫休息以外,商丹青幾乎一直保持這樣的姿勢。
傅景言一邊畫一邊看著,都有些怕人堅持不住,這家夥笨雖笨了點,但總是乖得出奇,傅景言想到,也不知道膝蓋跪疼了沒有。
從頭到腳,商丹青身上的每一寸他都想用筆留住,以至於他教人調整姿勢,上手觸碰的時候,沒忍住多做了出格的舉動,看見商丹青在自己面前僵住的時候,他的喉嚨都有些發幹。但他就是想這樣,就是想讓商丹青這樣聽話地俯在自己身前。
待到畫作出來的那刻,待到商丹青看見畫中人的模樣,他應該能猜到這四年來自己每一筆所描繪的到底是何人的身體吧。
房間內很安靜,傳來了筆放下的聲音,隨後是傅景言沙啞的嗓音。
“好了。”
“哥哥畫好了?”商丹青扭過頭。
“時間差不多了,晚點繼續……”傅景言說道,“等下我送你回去。”
“喔……”商丹青這才緩緩從椅子上起來,只感覺腰痠得厲害,想起傅景言剛才半輕佻的舉動,心中忽然又有幾分道不明的感覺,不知道今天傅景言筆下的他,與之前筆下的模特又會有什麼差別。
他拿起衣服,忍不住往傅景言先前坐的地方走去。“我可以看嗎,哥哥?”
“嗯……”
商丹青走近了去看那幅畫,只是一眼,他卻忽然有些怔愣。
他看見一面牆下,是自己撐著手跪在椅子上的樣子。
原來只用一隻鉛筆就能將人體刻畫得淋漓盡致,栩栩如生。
他能看見自己背上肌肉的走向與縫隙下的陰影,燈光下圓潤的地方與修長的雙腿,明明他只是單腿跪在椅子上做了個尋常的動作。
可是在這一幅畫裡,他卻充滿了力量感與誘惑力,彷彿能掙脫紙張的束縛。
這是傅景言筆下的他。
不知道為什麼,只一眼,商丹青就覺得這一幅畫會畫得比傅景言之前所展示的所有的畫都要好,就好像時間記憶的一瞬被畫筆留在紙張上,畫師對這一幅畫注入了強烈的情感,融入了自己的靈魂。
這畫不再是像他,而是就是他。
只是在這充斥著張力的畫作中,隱約卻好像缺少了什麼,商丹青怔愣地伸出手,猶豫過後,隔空指上了那一處。
“哥……”他輕輕說,“你之前的畫上,這裡還有一顆痣。”
一顆和他相同的痣。
“為什麼這回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