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弱小無助的廢物罷了
發現家沒被偷卻比被偷還慘烈的住持匆匆從戰場上趕回。
他一身有防護功效的衣袍破破爛爛,臉上也佔滿了灰,先雙手合十悲憫了一下,隨後破口大罵:“季無憂聲東擊西玩陰的?!”
小沙彌們彷彿看到了主心骨,一窩蜂上去唸經一樣地倒苦水。
住持聽來聽去,聽到有人提到了關鍵點,皺著眉問:“翁慈真這麼說?昨天從十二廟下來的是龍?千真萬確?”
看管泉水的小沙彌用力點頭:“千真萬確!”
“怪不得……那些老家夥今天都敢和魔將硬碰硬,原來並無虛言,有底氣了。”住持回過神來,趕忙問:“翁慈人呢?”
小沙彌嘴巴一癟,“翁前輩分明和我一起進了大殿,可雷劫後卻消失了……”
他一說完,其他人也默默紅了眼眶,低下頭來。雖然這個客卿平常只會喝茶下棋釣魚,但偶爾會講些他們從未聽聞過的事。
也許事情發生在某個不起眼的小村莊,也許發生在暗無天日的黃沙峽谷,又也許發生在遙不可及的風雪最深處。
翁慈擅長講自由,好比看遍了世間百態,所以對最重要的東西有了認知。更何況九年間長生寺只有他們駐守,每天看見翁慈四處閑逛溜達,反而會和他們帶來精神上的撫慰。
住持的悲傷與他們並不相通,他知道翁慈身份,死亡不代表消失,人從哪裡來終會回哪裡去。
因此他只是緬懷了一下,就開始給弟子們安排重建屋舍的活,三兩句交代完,來不及歇腳又要走,聽說是不知哪裡冒出來了一團佛像靈體,正在東邊大開殺戒。
前有狼後有虎,本就要應對魔修,萬事宗和天機堂大亂陣腳,八百裡加急向長生寺請求支援。
不少佛修已在佛子帶領下過家門而不入,徑直東去。住持受佛子所託來例行慰問,結束後要追上大團,很快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九年對於修士來說做不了什麼,但上萬百姓在九年間的“願”數不勝數。當事情無法透過努力實現時,人們往往會寄希望於神佛,祈禱奇跡的誕生。
魔修為無極帶來的恐慌和無法磨滅的傷害短時間內滋生了無數願力,假佛原本還得修養很久,卻在這時蹚起了渾水……若說這背後沒有君楚帆授意,洛星然是不相信的。
雖然不知九年後的假佛比起從前強到了何種地步,但三大宗門聯手不至於應付不來。
他拍拍謝信手臂,黑色纖長的巨龍出現在廢墟之上,頭顱順從地低垂,風雲在似鹿般蜿蜒的角間流動而過。
四周漸漸冷下來,一片雪花從半空墜落,被它背上的人接進手中,再合掌碾碎。
洛星然撫過他光澤如珍珠般的鱗片,勾著唇道:“東邊暫時就交給他們了。走吧小道君,我們會會季無憂去。”
五月本是草長鶯飛,綠意叢生的季節。
武陵源位處無極南側,天氣早該炎熱起來,卻反常得連天上墜下的微光都是冷的,結界外黑漆漆的焦土和沉了無數畫舫的汙水也讓人心底發寒。
“救命啊!救命——有人嗎!救救我!”
危機時刻人的聲音尖銳而拔高,落單修士在肆虐的魔修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砸在湖面上只能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波紋。
穿著黑紅長袍的人蒙頭蓋面,嬉笑聲忽遠忽近,逗弄勢在必得的獵物一樣姿態悠哉。
求救的道修逐漸從驚恐變得心灰意冷,靈氣耗盡來不及休息,被越攆越遠逼進亂石堆,眼看就要掉下裂谷,他身體僵硬了,緊緊蜷縮在一塊兒,世界彷彿擰動的魔方一樣扭曲。
心髒如擂鼓般地狂烈跳動,就在這場遊戲以一方失趣而畫上句號時,如風箱拉扯的吸氣聲陡然被從天而降的琴音壓制。
道修呆滯地看著那道影立在骸骨堆後,不知道是敵是友,直到魔修慘叫著以頭搶地,這才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沖了過去。
“道、道友!多謝相助!”
死裡逃生之人抱拳行有一禮,聲音中顫意明顯。他視野裡是一片飄揚的潔白裙擺,再往上是一把突兀的紅傘,襯得面色紅潤,千嬌百媚。
“在下洮陽劉氏弟子,敢問姑娘……”
那女子微微一笑,指尖在流光溢彩的琴絃上敲下一個重音,盈盈答道:“無極患難與共,互幫互助本是應該,不必這般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