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上彌漫的酸軟立竿見影，謝信挨過最初的那波疼痛，看了眼似乎變松許多的靴子，“縮骨丹？”
身上的人重量不減，骨架卻小了一圈。
洛星然摟著他的脖子，輕笑的聲音近在咫尺：“做戲就要做全套。你一會兒還是別開口了，裝啞巴就行。不然他們起疑扒你裙子，一掏出來多嚇人。”
變小的是身體，聲音不會隨之改變。謝信涼涼地掀起眼皮：“在那之前先落地的一定是他們的手。”
“如果扒的是我的裙子？”
“手改成腦袋。”
“好兇。”洛星然將懷裡裝模作樣的包袱系緊了些，神情一變，已然成了只楚楚可憐的迷路小羔羊，發著抖往謝信身上貼。
路上兩人對過劇本，作為附近鎮子上為了逃婚離家出走的姐妹花，迷路後雙雙被釋放善意的人帶回家再正常不過了。
他們摸黑入了邳田鎮，原地轉了一會兒才挨家挨戶地敲門，特地跳過了老太太那家。
很快，被人注視的感覺再次出現。兩個報團取暖的“小姑娘”仿若未覺，在寒風中茫然求援，遭遇了不知多少回鬼打牆後，看見遠處山腳下亮起的燈。
——花祠。
洛星然扯了扯謝信的袖子。
像海上漂浮的船隻於夜晚尋找燈塔一樣，迷途的旅人對光也無法抗拒，只需回頭看一眼漫無邊際的黑，就能促使人下定決心。
“姐姐。”洛星然掐著嗓子，嬌滴滴道：“我們去那邊看看吧，說不定有人……”
這可一點兒都不像害怕的樣子，反倒是那聲姐姐，叫得無比雀躍。謝信沉默兩秒，作為不能說話的啞巴，回以一個贊同的手勢。
操縱燈的人引導的同時也在試探，洛星然和謝信保持想靠近又害怕的速度徘徊不定，在離花祠幾百米開外的小路前停下不走了。
地上還有白天留下的引路錢，怎麼看怎麼像在把路過的人往地獄裡帶。
洛星然非常合時宜地産生了退縮之意，代表了神的石像彷彿隨時會動，他拉著謝信一回頭，卻看無人抬的轎子正招搖過市，上方兩個紅彤彤的燈籠陰森又詭異，風一吹，轎簾掀起一角，露出後方笑容滿面的紙新娘。
0369倒吸一口涼氣，剛氣若遊絲地冒出一聲顫音，就聽見它的宿主說：【忍住，我替你叫。】
於是0369一口氣又憋了回去：【？】
洛星然抱著謝信尖叫起來，一邊叫一邊踩著紙錢竄上小路，往光芒溫暖的神像下跑。裙帶散了來不及系，眼看跌跌撞撞到了半途，花祠裡的燈忽然滅了。
雖然套路低俗，但接二連三的刺激確實容易讓人崩心態。他估算差不多該來了，默唸完三個數，果真一棵枯樹下出現了眼熟的人影。
瘦子換了鎮民身上常見的粗布衫，手裡提的油燈沒有點亮，神色慌張地朝他們招手，示意躲到樹後來。
原本放在荒郊野嶺大半夜出來個男人，小姑娘是絕對要繞著跑的。現在這個男人一出現彷彿成了株救命稻草，洛星然當然是無比配合，不過腦子地中計了。
瘦子看清他們長相，差點沒做好表情管理，喉嚨猛然一滾，像是離吐出來只有一步之遙。
洛星然心道他們臉上的妝跟紙新娘不相上下，這小子今晚準做噩夢。不過他心善，不忍讓人飽受噩夢之苦——人死了哪還有夢一說？
他硬是擠出幾滴眼淚，嚶嚶嚶地撲進謝信懷裡，將花容失色四個字發揮到了極致：“那是在鬧鬼麼，姐姐，我好害怕！”
“別出聲！”瘦子腦子裡閃過一句“醜人多作怪”，趕緊噓道：“那東西會跟著人走！”
洛星然怯怯地捂住嘴，不敢動了，謝信則將他的腦袋抱在胸前，非常有安全感地護著。
洛星然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沒笑出聲。
他把桌上沒吃完的兩個饅頭對稱塞謝信胸口了，此時枕上去兩邊都是軟的。
不知耗了多久，瘦子總算忍不下去了，他抬手抹了把額前的汗，將燈點上，“行了行了，它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