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無血色,所有見到他的都繞著他走,又會對著他倉惶的背影議論二三。
途中只有一位例外。
那人衣袍潔白,腰上束著的藍焰羽栩栩如生,哪怕素未謀面,旁人也認得他。
作為神意門門主之子,相溫瑜以賓客身份參加白家合籍大典情理之中。他背上背了一把琴,原本正與白家圍上來的琴修談話,猝不及防被撞到了肩膀。
這時的相溫瑜年紀也不大,但他基本功紮實,底盤很穩。被這麼一撞有些疼,卻不至於站不住腳,反觀沖出來的阿念跌倒在地,小腿被地上的石子剌出一道見肉的口子。
“你還好嗎?”相溫瑜彎下腰來,似是想檢視他的傷口,“跑這麼急,發生什麼事了?”
阿念甩開他的手,渾身都在發顫。
相溫瑜便退而求其次地看向其他白家弟子,正從身上找藥,卻聽他幹嘔一聲,一瘸一拐地爬起來離開了後山半開的門。
建築群裡被拾掇得一塵不染,走到戶外,洛星然才發現居然又到了冬季。
阿念失魂落魄地在雪中行走。近來全忙著布宴待客,後山厚厚一層的積雪無人清理,在他走過的地方留下一道淺紅印子。
他很少離開白家,洛星然和謝信的意識捆綁在他身上,也沒見過多少遼闊的景象。
他不太嫻熟地禦劍騰空,頂著寒風一路朝北。
與總是快進或省略的場景切換不同,這段路很長,長到足夠讓人銘記一生。大雪幾乎遮住了視野,看不清方向,洛星然隱隱有種走不到頭的感覺,問:“他這是在往哪去?”
謝信抬頭看了眼天,“十萬大山。”
“十萬大山。去妖修地界做什麼?”
問完他又醒悟過來。正因為是妖修地界,所以對戰後流散的百姓或不欲與人交際的散修是一個很好的歸所。
那裡與世隔絕卻足夠生活。
洛星然沒親眼見過十萬大山,原著中描寫它是由無數高低不一的陡石圈畫出的一區域,到處都是迷陣,人只能在外圍居住。
阿念明顯不知入口在哪,頂部到處是妖修下的禁制,不允許任何非其族類踏足。他繞了一圈,只好就近在山外的陡坡上降落,機械地捧著凍僵的手撥出一口白氣,卻在下一刻不知如何反應地看見了從自己腹部穿出的劍。
丹田被開了一刀,劍立馬抽出換了方向,斜插著又捅一刀。
鮮血撒了滿地,阿念蜷縮著倒下去的時候,看見了換下喜服穿上道袍的白彌。
在白家幾近癲狂的女人呈現出截然相反的冷靜,她修為不低,招招狠辣,直到能結丹的地方被劍氣劃得稀爛再無修複可能,才甩掉劍上的血,神經兮兮道:“瞞了我這麼久,真惡心。一想到之前你們在我眼皮底下親密,就惡心得我反胃。別想著報複我,這是你欠我的。”
墜地的血冒起縷縷青煙,雪白的世界被熱烈的紅顛覆,原本好端端位於原處的白彌突然消失,地面塌陷。
謝信立馬道:“走,他要醒了。”
洛星然點點頭,主動抓住了從謝信手上繞來的黑霧。在被拉回外界之前,他看到碎裂的畫面中一抹黑紅入了鏡。
一切又如阿念當初來到白家一樣,傷痕累累的身體陷在厚重的雪層下,卻被一雙手從中抱起,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