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奶的年紀突然沒了媽,家中積蓄也揮霍大半,請來的奶孃不怎麼負責,覺得他爹不管事便會偷偷摸摸拿菜錢去打牌,搞得他經常饑一頓飽一頓,好在硬命被拉扯到了六歲。
也就是前幾日。
他爹半夜突然從床上跳起來,捧著一本寫滿咒文的書說什麼“出現了”,隨後推門而出。等他嚇哭後一路追過去,才從圍觀的人群裡得知他爹跳河自盡了。
亂世未過,又有幾人能順風順水。
白弘光面色複雜地聽完,雙手抱起了他,“沒事,以後就留在白家吧。我去和師父說,實在不行你就在我身邊當個道童,他不會為難你。”
從這天開始,白弘光的身邊多了一個小跟班。
身為首席大弟子瑣事很多,為了早日結丹,經常忙得腳不沾地,睡覺時間更是沒有。
整個無極都在重建的關鍵期,哪怕是小戶門派都不願掉鏈子,再加上拿到契約書的韓家日益囂張,給到白家的壓力更不會少。
阿唸的記憶時而模糊時而清晰,遷躍頻繁,洛星然和謝信經常前腳是春天,後腳就來到了秋天。
混亂的時間勉強拼湊出一條完整的線,在這條線上的阿念成為了外門弟子,雖天賦一般,但白弘光對其照顧有佳,教他認字、讀書、練劍,將六歲的小孩帶到了十六歲。
整整十年的光陰。
除了少了標誌性的瞳色外,阿念已經長得和目前躺在洛星然他們房間地板上的人一模一樣了。
在十六歲生日那天晚上,阿念正坐在桌邊看書。他沒有自己的住所,白弘光把自己的私人領地分出一半給他。
結丹後的白弘光頻繁地開始遊歷、出入秘境。但這天硬是擠出時間回來慶祝,提著小壇子滿是笑意地問他:“阿念,一起喝點嗎?”
洛星然的雷達響了,他心道:有什麼東西要來了。
果然,酒不醉人人自醉,和親手養大的漂亮孩子朝夕相處,又怎能不曾心動過。
他對別人接吻的畫面沒興趣,默默挪開了目光,“難怪白夫人那天看我們的目光會那麼怪。自己丈夫以前和男人搞在一塊兒,她能不膈應嗎?”
謝信也沒想到中間還有這麼一出,眼看那邊兩個人開始往床上挪,抬手捂住了洛星然的眼睛。
洛星然不樂意:“……幹嘛,不給我看你自己看?”
謝信說:“我也不看。”
洛星然以為這段回憶會直接跳過,沒想到等了一會兒卻沒等到吱嘎聲停,反而透過謝信的指縫,看見從四面牆上垂落的黑色血跡。
歡愉還在另一邊進行,但整個空間卻好像沉浸在一種極度悲傷且惡心的情緒中,以至於耳邊所有的聲音都變得壓抑、怪誕,硬生生在折磨人一樣。
“他在恨白弘光,至少這段回憶讓他很痛苦。”謝信低聲道。
“看來那些傳言不是空xue來風。”洛星然扯了扯嘴角,惡聲惡氣道:“他要是現在把人睡了以後再一腳踹開,你下次見到人記得直接給一巴掌,別客氣。”
從生日這天開始,阿念變得比原先活潑多了。
他其實很愛笑,也很喜歡和人打交道,說話總帶著些羞澀意味,儼然一個墜入愛河性子單純的小男生。
白弘光依舊四處奔走,但這人貼心起來也挺像那麼回事,每次回到白家,總會帶些吃的用的,不忘為阿唸的修煉進度添磚加瓦。
洛星然和謝信不止一次隔著屏風,聽另一頭的兩人在低聲商討“以後”。往往都是白弘光說,阿念嗯嗯回應。
不過一扇門而已。
門裡是共結連理,門外是竹馬情誼。
洛星然其實能理解阿唸的想法,初嘗情滋味的少年天真爛漫,學不會強求一個名分。恐怕只要能留在白弘光身邊,讓他一輩子做一個外門弟子都心甘情願。
可惜好景不長,老家主年歲已高,又在戰爭中受了傷,有意挑選繼位人的訊息不徑自走。
在大家都猜測白弘光會是唯一選擇時,老家主卻邀請一人做客且以宴款待,還是他們的老熟人——薛松。
看見衣冠楚楚的劍修坐在貴客席位言笑晏晏,洛星然恨不得給人茶碗裡下毒,翻著白眼道:“真是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