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不適應,謝信降低了青凜的高度,還放緩了行進的速度。
洛星然幹脆扶著他在劍上坐下來,兩條腿懸在半空中悠悠蕩蕩,看著下方在太陽底閃閃發亮的溪流與草木,心也平靜下來。
“公子對幻境中的事怎麼想?”
微風將耳邊羽毛吹拂帶起,掃過衣襟。洛星然將它撥到肩後,隨意回道:“在想我見到的那個小孩是不是你。”
謝信一錯不錯地望著他,“是。不過看到公子後覺得熟悉,以至於我很快能清醒過來。”
這尊‘佛’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一個幻境容納兩人或兩人以上時很容易被破局,只要其中一人産生懷疑,就很容易找到突破口。
那種熟悉並非是一見如故,而是刻在骨子裡不可撼動的指向性。甚至不能稱之為巴浦洛夫的聯結反應,而是當某個靈魂出現在視野能及的範圍內,他便能接受刺激,完成最基礎最簡單的反射。
洛星然還記得那道拴在自己身上的金“線”,他抬眼望向一望無際的天,唔了一聲,“你小時候長得挺可愛。”
謝信似乎回味了什麼,隨後微啞的嗓音自頭頂漫來:“公子更可愛。”
聽出他語氣裡微妙的變化,洛星然詫異地抬頭,“你不會在想下流的事情吧?我那時候才十歲。”
“……”謝信抿了抿唇,“沒有。”
“那你遲疑什麼?”
謝信語氣稍有加重,強調般地重複:“……沒有。”
洛星然笑意盈盈道:“逗你玩兒的。這一世的我小時候跟皮包骨沒差,雖然當年也有想收養我的人,但我性格實在不怎麼樣,更何況我的身體還有殘缺。”
對於修仙界而言,身體的殘缺完全可以修複。不過對於洛星然所在的那處未知世界,這個規則恐怕不起效果,謝信隔了會兒道:“什麼方面?”
“右耳聾了而已。相較於多數缺胳膊少腿的人而言,我完全稱得上幸福。”
洛星然指了指自己完好的耳朵,“它也會自我修複,但錯過最佳治療時期後藥物治療的效果就大幅降低了,人工耳蝸費用我也擔負不起。”
謝信對人工耳蝸的作用猜測了七七八八,低垂的目光落在他的耳尖上。
他一時沉默,抬起的手掌稍有遲疑,似乎想要觸控上去,最終卻偏離了方向,落在了洛星然的發頂上輕輕地揉了揉。
“不用露出那種表情,我早忘記疼不疼了。”
洛星然拍開他的手腕,視線投向不遠處出現的田野和炊煙嫋嫋的房屋,“對於那些想辦領養手續的大人而言,福利院的孩子就像各式各樣的花。”
用挑商品一樣挑剔的眼光來選孩子不太合適,因為其中也有不少真心實意想付出愛的人,以一概全太過片面。
“他們在來福利院之前,心中對想要的花就已經有了大致的預期,最好是活潑的、可愛的,能為他們生活帶去光亮與溫暖的。但在他們從中選中一朵花的同時,他們身邊還簇擁著別的花朵,或者其他更加豔麗的品種。於是在手中的花不那麼可愛後,或許就會被遺棄,因為花不是他們親手栽種出來的,所以扔掉也不覺可惜。”
他就是被帶走又送回的那朵花。
對整個世界的茫然讓他自我封閉,他排斥著與旁人親近。直到有一天,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士開始探望他,給他買衣服,給他送玩具,陪他一起拼拼圖。
和許多被選中的孩子一樣,被柔情打動後,老院長為他操辦了領養流程。
洛星然有了獨立的房間,柔軟的床鋪以及一盞只屬於他自己的臺燈。
他被送進小學念書,同學有的東西他都也會得到一份,漸漸壁壘開始融化,他嘗試著從阿姨改口叫媽媽。
二年級下學期的時候,養母交了一位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