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那場雪之後,洛星然再也沒聽過奇怪的聲音,好像曾經耳邊有過的呼喚只是幻覺,他也很快將這件事拋在腦後。
直到有一天,他照舊抱著貓睡了午覺。
春日陽光暖洋洋的,院子裡院子外都種滿了花樹,一牆繞一牆,躺在床上透過半開的窗便能將五彩斑斕的景納入眼中。
在和煦安逸的氛圍之中,洛星然做了個夢。
夢裡的他睜開眼,看見了一團怪異的霧。與平常清晨會遇到的白霧不同,他眼前的霧漆黑如墨,絲絲縷縷線一般地纏繞打結,團著漂浮在半空中。
他感覺不到恐懼,好像只是單純的被新事物吸引。和許多不知者無畏的人一樣,正因為不懂那是什麼,又或許直覺它不會傷害自己,所以便靠近了。
霧觸在指尖,冰冰涼涼。洛星然來不及感受更多,他隱約看見霧中浮現出一張臉。它沒有顏色,依舊是黑的,但五官卻在逐漸完善的勾勒下變得清雅立體,甚至還有兩排濃密的眼睫。
洛星然呆呆地看著這離奇的一幕,看著那雙逼真的眼睛緩緩睜開,眼瞳卻是冷血動物獨有的模樣。
金色的豎瞳。
“與它糾纏多花了點時間。”
對方說著他難以理解的內容,淡漠的眉眼自睜開就有了生動情緒。微妙的停頓後,洛星然聽見了他的後半句話,“……但能見到小時候的公子,於我而言也是意外收獲了。”
洛星然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試圖與它對話,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黑霧唇角揚起一抹笑意,它不但有了頭顱,還將身體也製造了出來。漸漸的,屬於人類的面板包裹住浮動的霧面,它成了一個完整的人。
洛星然心中的震驚難以描述,畢竟大變活人這種事前所未聞,更何況這個人模樣太好,光是站在那兒就彷彿流光皎潔,他感覺自己的發頂被輕輕碰了碰,接著青年彎下了腰,在他額前親了一下。
“該醒了,公子。一直沉迷在幻境之中,可能會被永遠留下來。”
說完這句話後,青年清雋的眼睛眯起,看向白茫茫的天空。
洛星然順著他的視線也抬起頭,一雙狹長的紅眼睛正落在高處,無悲無喜地俯瞰著眾生一樣,彷彿只是在注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在一襲白衣的青年拔出紅劍時,洛星然感覺身後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眼前的景象被漩渦攪得模糊不清,隨後他整個人從床上坐了起來。
難以呼吸的沉悶感壓得他渾身是汗,他看了眼熟悉的天花板,發現趴在他胸口的白貓被甩了出去,此刻正喵嗚喵嗚地在棉被裡掙紮。
【可惡,差點就撞床柱上了,外面的世界好兇險……嗚嗚,宿主什麼時候才能醒啊,都好幾個月過去了,不會一直呆在這裡吧?男主呢,男主究竟在哪裡!哼!沒用的男人,還不快找過來!】
洛星然:“……”
完蛋,真和他哥說的一樣,這只貓成精了,居然會說話。
可他又沒看貓嘴動,那些聲音好像直接在腦子裡響起,就算堵住了耳朵,還能聽見嘀嘀咕咕的動靜。
【不知道今晚吃什麼。哎,有點想吃紅燒帶魚了,如果能聽見我說話就好了,至少能點個餐……】
洛星然冷靜地搖了搖床頭的鈴,很快在門外守著的喜兒聞聲走來,站在屏風外問道:“少爺醒了?還不到平常時候,您再歇一會兒吧,太陽不曬後咱們到外頭放風箏去。”
洛星然說:“我晚上想吃紅燒帶魚。”
喜兒答應下來,又問了他有沒有其他想吃的,馬不停蹄地去通知夥房了。
【!!!】貓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尾巴雀躍地在被子上掃來掃去:【心有靈犀!我和宿主之間果真是有羈絆的!】
洛星然打量著它,回想起他壓在枕頭下的話本,“你也能變成人嗎?”
【嗯?誰啊。】貓懶洋洋地趴了下去,過了會兒居然發現洛星然在盯著它看,毛都炸起來了:【不會是在問我吧?!】
“是啊,在問你。”
【……宿主!!】0369喜極而泣,粉色的肉墊直撲在他身上,一股腦道:【你終於能聽見我聲音了嗎?這個地方有點奇怪,我明明繫結的是你的靈魂,但不知道怎麼回事,你被拉進來的時候我被排斥在外了,好長時間才折騰進來,結果居然沒法重新綁到你身上去。】
洛星然捏著它的後頸,不為所動地將它從身上撕了下去,“宿主是誰?你是不是找錯了,我姓洛,不姓宿。”
0369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