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湛晃之名聲差到底,在內卻挺受歡迎。
他養傷那段時間時不時有人登門造訪,也不懂忙著修煉的修士哪來那麼多空閑。不過他剛來人生地不熟,心態還沒穩,便讓幾個使女皆推脫不便見客。
幾句寒暄完,洛星然看向高位上目光溫和的人,聲音如常,卻細品能品出蜜一樣發粘的甜味,“小叔。”
“路上歇息好了嗎?”湛庚做了個手勢,讓李總管去取一條毯子來,“前陣子的丹爐不是還沒開封?若身體條件不允許,更該好好歇著才對。”
洛星然裝模作樣道:“一路都在睡,聽荷香說大殿在開長老會,我總該來看看的。”
橫豎就是不接那爐丹的話茬,湛庚也很自然地沒有再提。
他嚴肅起來時不帶情緒的臉上不怒自威,可對上洛星然,倒掛起了淡淡笑意,彷彿只有對方是獨特的,“嗯,那就坐著聽會兒,不舒服和小叔說。”
武陵源拍賣大典在即,白家與韓家共佔一片土地,在置辦過程中沖突一個接一個,直接啟用了劍宗與韓家百年前的恩怨。
韓家辦事效率不高,指手畫腳的功夫卻令人驚嘆,悟道會上兩邊代表方就差擼起袖子幹架了,被神意門出手阻攔,這才避開了一場笑料。
“和七大宗門拍案叫板?韓家是不滅不行了。”池芃摸著手上的孔雀扇,就像在摸一把即將染血的刀,“就算望舒公子還活著,也定是要大義滅親。武陵源的凡人陷入水深火熱,韓家的結界脆如薄紙,要不是一旁有白家縫縫補補,早得鬧出事端。”
先前拍桌的那人道:“前提是咱們知道契約書被藏在了什麼地方。若得了確切訊息,其他世家一人一口也夠把它給撕了。”
“哼!要不是承悅星君退隱,也容他們放肆?寫進書冊過千百年拿出來看都讓人笑掉大牙。”
在他們眼裡,有真才實學的人囂張是正常的,就像他們樂意護著湛晃之。而韓家一個下水道出來的也想稱王?和百花谷一起埋了算。
池芃厭嫌道:“不會有人不知道吧?韓家第一任家主的兒子十四歲搞大人家姑娘肚子,婚禮都沒辦。當時家主——嘖!都不能叫家主,不過一上不得臺面的殺豬販子,私下說那小姑娘是自己厚臉皮跟過來,不過想到省得以後花錢置辦聘禮,也劃算。”
“那當然聽說過。他有曾孫時兒子才三十歲,就這也叫四世同堂?”
“曾孫滿月那天是他頭七。現在條件好起來了,倒是一個比一個長壽,修成金丹時天雷怎麼不劈死他們?”
“提到天雷我也想起一事,三年前他家獨苗境界突破時根基不穩,那雷把人劈的半死,眼看就要懷胎十月重新生個繼承人,家主夫人能不著急嗎?直接把幾個年輕的門客推出去擋劫,最後自己兒子活下來了,弄死的人都堆成了山。”
眾人細細羅列起韓家的破事,會議變成聲討現場,洛星然悠哉聽了會兒,困得打了個哈欠。
外頭月亮逐漸攀到了半空,他揉著毯子問馮將:“這迴天機堂說什麼了?”
“沒幾句好話。”馮將把核桃敲碎,分他些許,“無極未來二十年將多災多難。不過早在百年前各大宗門就做過最壞打算,現在缺人手巡邏駐紮,剩餘就以不變應萬變。”
洛星然撚起一瓣核桃仁,鹹甜交彙,嚼起來挺香。
馮將盯著他微動的嘴唇,上面有一個不起眼的齒印,不知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在他們煉丹長老身上留下痕跡。
他眼神有了細微波動,忍不住低聲問:“真不去我那兒坐會?”
洛星然睨去一眼,“馮長老,玩笑說兩次就沒意思了。”
兩人都是上位者,真滾一起怕是得先鬥法鬥個半死,馮將撫掌大笑,爽朗道:“既是玩笑,多開幾次又何妨?”
另一邊,脫離聲討會的幾人也得出結論來了。
“真準備起來哪都缺人。”湛庚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掃而過,一錘定音:“馮將和池芃擬定章程,趕在其他宗門前召開納新儀典。另外傳信給何壁,讓他不必那麼快回來,沿路去附近村鎮留意能帶回來教導的孩童。”
池芃講八卦的聲音戛然而止,與馮將同聲應是。
納新不是小事,辦的風風光光是頭等關鍵,能不能收到閤眼緣的弟子則是次要的,總的來說,接下來的時日有的忙。
定下未來走向後,會議便宣告散場了。
池芃優雅地提起裙擺,她的裙尾縫了一朵又一朵豔麗的花,就那麼踩著貓步到了洛星然面前,伸出細手像在邀宴會上心儀的物件共赴舞池,“趁離忙碌的明天還有一夜良宵,我很樂意與你共享這段寶貴的時光。”
女士都開口了,哪有拒絕的道理。
洛星然嘴角挑起,掐算著時間抬手迎上,還沒碰到,從高位下來的湛庚已經先一步搭上她的指尖,溫和道:“晃兒還沒好全,你們日後再聚也不遲。”
池芃順著手臂看他一眼,可惜道:“宗主棒打鴛鴦,我可是要索賠的。”
湛庚收回手,改搭去洛星然肩上,輕輕一攬,含笑道:“納新儀典上你可以先挑弟子,當然——這需要我們共同保密。”
“好吧,那我只能忍住不和何壁炫耀了。”池芃見好就收,墊腳在插翅而飛的公鴛鴦面上親了一口。
唇脂留下一片烈焰,洛星然有些嫌地抹去,池芃則笑得花枝亂顫,尖銳的指甲沿著他鎖骨一滑,變魔術般往領口塞進塊冰涼的東西。
她體貼地替洛星然整理好衣襟,眨了眨右眼道:“不過養容丹我還是會收的,這是支付的回禮,預祝你開爐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