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退遠兩步,謝信也平穩地落到劍旁。比起“燕倫”的狼狽不堪,他只是幾根散亂的碎發搭在眉骨前,為其平添了一抹不羈的味道。
“東西在哪,現在可以說了?”
“燕倫”的頭被提起,艱難啐了一口,“告訴你我還能活?不告訴反而能多喘幾口氣……哈,你有本事就自己找吧。”
謝信定定看了他兩秒,手勁鬆了,改為在他下巴處尋找著什麼,隨後用力一撕,一張血淋淋的人臉就那麼硬生生被扯了下來。
【臥槽。】
洛星然沒看過這陣仗,下意識罵了一句,卻發現比起人皮更令他頭皮發麻的是那片沒了皮的臉——一條條紅色的面部肌肉蠕動著,卻錯亂地時抬時降,像蟲子一樣翹著腦袋尋找遮掩體,甚至頂端探出幾縷細小的觸須。
……這麼一看,謝信的黑霧可愛多了。
“‘千面妙手’焦侯,自小修煉奇術,知百事辨人心,變裝後饒是至親也真假難判。”謝信把臉皮往炭火裡一丟,那火就自發地朝外側避開,“很多人好奇怎麼會有人變裝術如此精妙,原來這張皮是法寶。只是不知把它和人縫到一起,究竟會變成魔還是鬼?”
“區區剛化形的妖修,豈敢……”焦侯瞪著眼瞧他,歪著的脖子像被壓垮的枯樹,壞掉的喉嚨裡飄出支離破碎的音節。說到一半,他想起正是這區區妖修讓自己難以招架,不得不把發狠的話咽回肚裡,陰晴不定道:“你到底是誰?”
有著極高“贊譽”的神偷可不是憑意氣行事,小偷小摸的事兒他不幹,目標都是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傳言無人見過他的真容,回回露臉都是借他人面孔,原來是將自己的臉給割了,以達到法寶最強的易容效果。
洛星然看向謝信,奇怪道:“你有價值連城的寶貝?”
謝通道:“湛公子不妨抽空整理一下自己的行囊,也好對身上值錢的東西有數。”
聽他口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對某人不潔的感情史含沙射影。
洛星然認命地背了這口鍋,仔細一想,湛晃之兜裡的東西他沒數完,不過收藏的都是些對只想變強的修士華而不實的——萬年一見青鸞鳥的尾羽,深海火珊瑚孕育的芙蓉石晶,九色彩蛛吐絲織成的錦緞……在外頭物以稀為貴,到合歡宗裡東擺西放全成了裝飾品。
剩下的就是雜七雜八兩百年三百年結成的草藥。
其實只要隨便挑一兩件賣了,就足夠做個大生意不愁吃穿。
話本已經發達了,要不他弄個新聞社?沒人不愛看八卦吧。
暫定了一條後路,洛星然心情瞬間美麗了,彎著眼和顏悅色道:“哦,那你打算偷什麼?若是些我看不上眼的玩意兒,送你一兩件當醫藥費也不是不行。”
謝信開口:“他不會說。恐怕具體是為了什麼,他自己也不知曉。”
能問的打鬥時都問過了,再者,這人八成和上回瘴氣林裡的散修一樣被下了禁語咒。“千面妙手”本事不小,可以做到在他身上悄無聲息留咒的,能力只高不低。
焦侯果然不再多廢話,面部猙獰,也不知是不是在笑。他聚著一股力拔了劍鞘,隨後翻身呈“大”字型躺平,一副成王敗寇任由宰殺的模樣。
越是名氣大的人就骨氣越深,供出僱家可不是他們該做的事,和清高餓死人是一個道理。
血沒了堵塞淌了一地,配著那張非人非鬼的臉毛骨悚然。原本還蠕動著的肌肉塊漸漸安分下來,歪七扭八團在一起,謝信厭嫌地把青凜喚回手裡,打算補刀送他上路,一隻手卻在那之前搭上了他的手腕。
洛星然道:“不要妄結因果。”
謝信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好似很驚訝這話居然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我向來不製造因,只填補果。”洛星然也看出他在想什麼,彎著眼道:“再說這裡是平民百姓開的客棧,真死了人不好收場,還是你想揹著屍體招搖過市?”
嘴上這麼講,心裡卻道反正是男主,再強的因果報應都能化險為夷。只是焦侯留著還有用,為下一步計劃做鋪墊,同時也算是為男主達成一定聲望和地位的條件添磚加瓦了。
首發標題他都想好了,就叫:《大快人心!“千面妙手”成功落網,出手之人竟是他?》
謝信緩和下來,提著劍的手稍稍回落,“湛公子手下那麼多合歡宗子弟,收拾殘局應當不在話下。”
洛星然隨口形容:“活的就扔,死了就埋。你總不能只吃飯不洗碗吧。”
“我之前都不吃飯。”謝信一語雙關,也不知是在說他上輩子純良,還是在單純就表層含義進行補充:“再早一點,就算吃飯也沒洗過碗。”
“那不行,合歡宗不養吃白食的人,以後回宗了去膳食堂給黃姨打下手。”
0369插話:【他還要修煉,哪有時間刷碗?劍宗也有端茶倒水的使童,放在修士身上誰答應誰傻子。】再說合歡宗吃白食的還少嗎?一個兩個就貪圖享樂!
剛信誓旦旦完,就聽謝信沒任何情緒起伏地答應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