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越又開始流淚,他流淚已經變得無聲無息起來,只有眼角有晶瑩的淚珠滴落,連抽泣起伏都沒有。
“是我的錯......”傅岑輕聲妥協。
在他離開的七年裡,他最多也只是有過後悔,從來沒覺得是自己錯了,認錯就是對過往做的事兒的否定,傅岑有時候難免驕傲,他不喜歡否定自己。
但這一瞬間,過往的一切全部崩盤,對和錯在這一瞬間都沒那麼重要了,在方越的眼淚面前傅岑繳械投降,一敗塗地。
他突然明白那些被他咀嚼過無數次的道理,在愛的人面前都毫無作用。
他不能在這樣的方越面前,掰開扯開給他講道理,他只能承認,這是他的錯。
這不是違背原則,這是方越獨家的特權。
傅岑用手按住他的眼角,想要止住他的淚珠,但方越側頭躲開了他的手,然後帶著哭腔問:“你真的是傅岑吧?”
方越又沒有傻,一個有體溫,有觸感的人在他身邊,就算最開始確實有幾分迷糊,但是不至於一直分辨不出來。
他不敢看傅岑一眼,也不敢回味傅岑的那句“我的錯”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要算了,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慢慢清算。”傅岑哄著他,慢聲說,“我再也不說,算了。”
方越的哭聲終於抑制不住地從胸腔之中發出,他顫抖著,把自己蜷縮起來,經年的委屈終於得以發洩,他感覺到傅岑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輕拍著。
“在這兒之前,我們先去醫院,行不行?”如同恆星般只懸在天上的傅岑低聲說著,他在這一刻收斂了自己身上所有鋒芒,朝著愛遞了自己的投名狀。
那個驕傲著只肯承認“後悔”的傅岑,那個擰巴著不肯承認愛的傅岑。
七年前的一走了之,是無奈之舉,也是唯一的解決方式。
剛剛二十歲的少年,不能完好無缺的處理好那件足以改變他人生的事兒,於是他帶著他過往人生的全部——老傅,遠赴重洋,企圖彌補。
他自己尚且不成熟,自然顧及不了愛人的感受。
他以為,隔著所謂的“仇恨”,愛就不能稱之為愛了,他以為愛會隨著他離開,徹底消失。
他遠遠低估了方越對他的影響,才造成了這一刻的潰不成軍。
“不要。”方越想都沒想就幹脆的拒絕了。
傅岑握住方越的手,放在胸口,問:“為什麼啊?”
“我不想去醫院。”
“可是如果不去醫院,病就永遠好不起來。”傅岑啞著聲音解釋。
“那就這樣好了,至少你永遠都在。”方越突然從他胸口把手抽出來,低著頭不願再看他。
“我在的,不管去不去醫院,我都在。”
“你在騙我嗎?”方越紅著眼睛,身體不自主開始顫抖。
“我不會騙你,再也不會了。”傅岑緊緊抱住方越顫抖的身體,溫熱的眼淚流到方越的頸窩。
方越突然洩氣了,那些堅持突然沒有意義了,傅岑只要稍微示弱,他就只能妥協。
更不要說籌碼是眼淚。
“我們去醫院吧。”傅岑聲音如此輕柔,帶著試探與悔意,“我不會離開了,再也不會。”
“......好。”
方越其實沒多清醒,他的腦子一直都昏昏沉沉的,但他知道,不要讓愛的人難過,不要讓傅岑再流淚了。
於是,傅岑得到了“原諒”,方越選擇了“救贖”。
本來相愛的兩個人,都不該彼此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