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到了嘴邊又被她嚥了回去,她好奇地問:“姐姐不喜歡用實體的劍嗎?”
“嗯,靈氣化劍用著比較順手,隨時可凝聚,折損也不可惜,實體的劍若有損傷難免令人不悅。何況——”她促狹一笑,“劍修的劍別稱是劍修的老婆,姐姐怕某隻小狼崽整天泡在醋壇子裡。”
“我才不會吃劍的醋……”小狼崽嘟囔著,狼尾巴緩緩地左右搖擺,搖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堅定地翹了起來。
無縈沒發覺小狼崽些微的異樣,蓋因她的注意被遠處死氣彌漫、滿城縞素,又充斥慈悲佛音指引往生的鎮子吸引。
“佛修……”無縈微微挑了下眉,如今的阿彌寺還有管凡人死活的佛修嗎?就算有,憑那些禿驢的黑心腸,他們豈能念出如此純淨的佛音,約莫是散修罷。
“歡歡,我們去那裡瞧瞧。”
“嗯。”回過神的在歡剛應一聲,她們就抵達了鎮子上方。
為了方便探查,無縈意念一動,隱息陣將她們籠罩其中。
正在為死者念誦往生經的尼姑感知到上方有一點異動,卻未分去半點心神,猶是認真而鄭重地念誦經文,直至佛光碟機散死者身上的汙濁穢氣,指引亡魂走上黃泉路,這才睜開泛著淡淡金光的眼眸,對面前悲痛不已的施主道:“死者往生,生者宜瞻,執於悲痛恐令死者惦念難安,望施主早日擺脫苦悲。”
婦人抽抽噎噎地點頭,斷斷續續地問:“大師……俺家么兒……來世,會投個……好胎嗎?”
“會的,出家人不打誑語。”尼姑雙手合十,平和沉穩的聲音令人不自覺信服。
“那就好,那就好……”婦人喃喃兩聲,抱著小女娃的屍首再度泣不成聲。
尼姑輕嘆,悲憫地念誦一句“阿彌陀佛”,她不再停留,轉身繼續向前,目之所見,灰白晦澀鋪天地,悲鳴哀嚎斷心腸。她行行止止,行時佛音輕誦,止時佛音繞梁,汙穢之氣無所遁形,迷惘亡魂未有迷失。
每每有人問起親人是否來世吉祥安康,她皆會答是,出家人不打誑語,可哪有那麼多投好胎的機會,不過是慰藉生者罷了。
她在底下一路超度,她們在上空一路隨行。
日月輪轉幾番,五天後,她止步於最後一戶人家門前,門內無人,只有兩具碎骨殘渣與一個抱著木盆嚇死的男屍,木盆盛著腐肉與白骨。
尼姑泛金的眼眸逐漸變回濃鬱的黑。
“一念佛,一念魔,此前貧尼向佛,當下貧尼向魔。”
話音未落,一道漆黑佛影自她背後升起,黑佛掐印的手前伸,虛指那餓極食妻兒的惡鬼。
只見惡鬼上翻的白眼突然翻了下來,死死凝望著門口的尼姑,張口欲吐出汙穢。
黑佛無形一指先一步戳入其眉心。
惡鬼悽厲一叫,轉眼間煙消雲散。再看那男屍,同樣是白骨一具。
“阿彌陀佛。”尼姑超度了瑟縮於白骨中的婦孺亡魂,方轉身望向來時的路,某種屏障被打破,虛幻的影消散,顯露真實的情景——枯敗、冷清、死寂。
黃泉路上無亡魂,只有幻影。荒唐人間無生靈,只有枯骨。
尼姑不覺驚詫,她從始至終超度的都是往日幻影。
“昨日佛魔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專修前塵,不修來世,連同魔道一起修的佛修。不知道友可否告知名諱?”
天上來音卻未見人影,金光眸掃過,未能勘破虛妄,可見是陣法大師,或許還有幻術加持。
尼姑合掌一禮,道:“貧尼法號舍我。”
“果真是舍我大師。”
無縈知道此人。
據說三百年前阿彌寺爆發一場慘烈的論道之爭,一位佛修在某一日突然以金丹之身度過人劫頓悟合道。
按理說,她本該成為佛寺內炙手可熱的人物,怎奈其所修之道與眾多佛修大相徑庭,不修來世,但修前塵因果,且心分兩半,一半向佛,一半向魔,對阿彌寺上層道法沖擊甚大,無數高階禿驢在論道時沾染前塵因果身死道消。
最後阿彌寺大乘期禿驢出手才堪堪將她請出阿彌寺,那大乘期亦未能逃過前塵因果與魔障的審判。
很奇妙的一個人,功德金光閃瞎人眼的同時殺孽沉重如山。
無縈二人對她很感興趣,無縈感興趣的是這位舍我大師積攢功德金光的方法,而在歡關注的是她手中佛珠,那材料很特別。
於是無縈抱著小狼崽顯露身影,落於平地,向她友好一笑,問:“不知舍我大師可介意與我二人同行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