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
“趕緊哭,哭完了就走吧。”
裴斯遠耐著性子給餘舟上完了藥,感覺伺候這小公子上藥比練一個時辰的拳還累,明明他都沒怎麼使勁兒,對方還哭得那麼厲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把人怎麼了呢!
餘舟坐在矮榻邊,兩手抓著自己被捲起來的褲。腿,等著膝。蓋上的傷藥幹透,免得沾到衣服上。
他面板本就白。皙,再加上沒吃過這樣的苦頭,這會兒膝蓋上的傷便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裴斯遠方才忙著幫他上藥倒是沒注意,如今起身離得遠了,驟然瞥過去一眼,又覺得對方哭那麼一會兒好像也情有可原。畢竟這人面板就跟剝了殼的雞蛋一般,一碰就要破皮,跟他這種在營中摸爬滾打出來的糙漢子可不一樣。
念及此,裴斯遠又道:“要是疼,再留一會兒也成。”
“那我能見陛下了嗎?”餘舟吸了吸鼻子,說話時還帶著鼻音。
裴斯遠目光從他腿上移開,落在他面上,便見他眼睛和鼻頭都是紅的,長睫被淚水沾濕了,看上去特別可憐。
“不行。”裴斯遠開口拒絕道,但語氣已經緩和了不少。
“那我還去跪著。”餘舟道。
裴斯遠簡直被他氣笑了,“你不會以為你跪在宮門口就會有人管你了吧?屆時我朝宮門口的人一吩咐,你就是在那裡跪成一堆白骨,陛下都不會知道!”
“為什麼?”餘舟強忍著淚水看向他。
“為什麼?”裴斯遠氣極反笑,“因為宮門口都是我的人,都聽我的,我讓他們幹什麼他們就會幹什麼。”
“為什麼你不讓我見陛下?”餘舟問。
“因為陛下日理萬機,沒空理會你。”裴斯遠道:“你知道大牢裡關著多少人嗎?若是人人都像你這樣跑到陛下面前不知輕重,那禦書房不成了菜市場了?”
餘舟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他嘴笨,心裡知道裴斯遠這話說的不對,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牢裡是關著很多人,但不是人人都是無辜的,也不是人人都有冤情。旁人犯了案子,或許還能去找大理寺伸冤,可程尚書這案子,如今一直沒有開審,不管是刑部還是大理寺都沒有人接手,甚至抓人都是禁軍的人親自抓的。
所以餘舟只能找路知南伸冤,找不了別人。
裴斯遠看到他這副紅著眼眶委屈巴巴的模樣,最終無奈嘆了口氣,“今日是我的錯,你們文人脾氣都犟,我不該激你,讓你在宮門口跪了半日。”他在軍中跋扈慣了,打罰軍中犯了錯的兒郎是常事,但餘舟和那些皮糙肉厚的兒郎不一樣。
他說著將方才用過的傷藥蓋好蓋子遞給餘舟,“回去一日抹兩次,三五日就能好了。”
“多謝。”餘舟接過他遞過來的傷藥,起身頗為鄭重地朝他行了個禮。
“此事不要再摻和,是非公道陛下自有定論,不是你能左右的。”裴斯遠又道。
天知道他這輩子就沒有過這樣的耐心,同樣的道理一天之內跟一個小傻子講了第二回 了。
但這小傻子似乎並沒聽進去,依舊固執地道:“你說陛下日理萬機,他萬一被人矇蔽了呢?”
“你怎麼就聽不明白呢?”裴斯遠自然不可能將路知南的心思就這麼告訴他,能提點一二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偏偏對方油鹽不進。
裴斯遠放冷了態度,又道:“今日我激你是我不該,念在你這沒什麼用的一腔孤勇上,我已經好言相勸了,若你依舊如此固執,明日我可不會再留情。”
“你會將我一起抓了嗎?”餘舟問。
“你可以試試。”裴斯遠道。
他氣質本就冷厲,放冷了聲音之後,壓迫感更是極強,別說是餘舟了,哪怕禁軍的兒郎看到他這副樣子,多半都要噤若寒蟬。
餘舟看著他,手裡還拿著他方才給的藥膏。
裴斯遠能感覺到,對方心裡是害怕的,因為在面對自己時,對方的呼吸始終不大平穩,那是猶豫內心過於不安導致的。
但不知為何,裴斯遠卻覺得對方依舊沒打算就此放棄。
就像今天在宮門口,這人明明是害怕的,卻還是跪著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