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同去了小院,果見裡頭已經收拾得井井有條,算是可以拎包入住的程度了。
不僅如此,餘舟發現他臥室的地上還鋪了地毯,那質地一看和裴府的地毯幾乎一模一樣。
他看了一眼裴斯遠,那意思你爹將地毯都鋪到我們家裡來了?
裴斯遠摸了摸鼻子,對自家老爹這舉動沒發表任何看法。
裴斯遠怕他剛吃完睡覺難受,陪他說了會兒話,才讓他休息。
“其實我爹的話也不一定就是對的。”餘舟躺在榻上,突然朝裴斯遠開口道。
他家這榻不大,裴斯遠沒上去,便坐在榻邊幫他按.摩手腳,聞言有些驚訝地看向他,似乎沒想到餘舟竟會記得餘承聞的話,甚至還一副要反駁的樣子。
“明哲保身固然重要,但是你若不想像他一樣,也沒有錯。”餘舟道:“如果朝中人人都像我爹一樣明哲保身,那還能有清正的朝堂嗎?”
餘舟不大會說什麼大道理,他的表達向來都是簡單至極。
但有時候,越是不可辯駁的真相,往往越是如此簡單。
“當初你說陳少卿是怕案子牽扯到權貴,才會找你撐腰一起查。若你像我爹這樣,不願意摻和進去,陳少卿的案子未必能那麼容易破了,說不定……”他話音略一頓,“說不定侯爺的事情至今都沒人察覺,濯音已經在沒人知道的時候就死了,而我可能都還不知道自己有孕了。”
餘舟說著伸手在小腹上一撫,神情看上去很是認真。
其實,他在得知自己有孕的事情之後,也不是沒有後怕過。
他想過,若是沒有章太醫及時發現,若是沒有那些安胎藥,他腹中的胎兒都未必能保住。一旦他不慎流了産,那麼他必定會活不下來。
哪怕他撐到了後來,若是沒了先前的事情,想不到去找太醫他們練習試剖,他最終的結局,只怕也不會太好。
這麼一想,裴斯遠當初幫著陳喧查案的舉動,其實等於是間接救了餘舟一命。
裴斯遠大概是沒料到餘舟竟會朝他說這些,驚訝地半晌都沒出聲。
他從前就覺得,他家餘賢弟看著懵懂單純,但在很多事情上,其實很通透。
他不禁想起先前章太醫朝他說,餘舟是個大智若愚的人。
如今想來,章太醫看人的眼光還是挺毒的。
估計就連餘承聞這個當爹的,都只將餘舟當成個什麼都不懂的無知小子。
“怎麼突然想朝我說這些?”裴斯遠一手握著餘舟手腕輕輕揉捏著,一邊問道。
“我不敢反駁我爹,我怕他生氣。”餘舟道:“但是我覺得他說的不是很對。”
裴斯遠輕笑一聲,抬手在他漂亮的臉頰上捏了捏,道:“你倒是學聰明瞭。”
餘舟耳尖一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沒告訴裴斯遠,他之所以不認同餘承聞,還有另一個原因。
原書裡的餘舟,就是因為餘承聞在朝中沒什麼根基,才會被當初劉侍郎的人選中,被下藥送到了裴斯遠房裡。
若他是像柳吉安那樣的家世,對方是萬萬不敢隨意動的。
在朝堂這樣的環境裡,明哲保身只是個偽命題。
有時候你能做到不去惹事,卻沒法避免事兒去惹你。
而這種環境裡,裴斯遠這樣的人就變得極為可貴。
因為他從來不懼怕權貴,反倒是那些人會因為裴斯遠的兇名,而不得不收斂自己。
若是裴斯遠這樣的人都變得唯唯諾諾,大淵朝的朝堂,只會變得越來越糟糕。
“其實我知道,你不會被我爹的話影響。”餘舟看著裴斯遠道:“但我還是想把我的想法告訴你。”
裴斯遠心口一窒,心中頓時又湧起了許多念頭。
他發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餘舟喜歡朝他說話了。
不是那種不得不說的話,而是這些可說可不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