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今日到了裴府,先是聽裴父贊不絕口地誇了餘舟一通,心裡的氣算是順了一半。如今又見餘舟這副樣子,便知對方在裴府半點委屈都沒受,甚至比在家裡時被照顧得更好,至此他心裡剩下的那一半氣,也漸漸順了不少。
“斯遠,你嶽……餘大人今日特意來看小舟的,你讓廚房備好酒菜,一會兒留餘大人在府裡用飯。”裴父朝裴斯遠道。
“不必麻煩。”餘承聞忙道:“前幾日裴副統領過府帶了不少東西,於禮該朝貴府還禮。再加上犬子一直在府上叨擾,老夫心中著實過意不去。”
“這有什麼過意不去的,餘賢弟你可莫要見外。”裴父忙道。
裴斯遠聽到自家老爹對餘承聞那稱呼,當即忍不住想翻白眼。
他偷偷看了餘舟一眼,見餘舟也正在看自己。
兩人視線一觸即分,裴斯遠眼底當即染上了幾分笑意。
“斯遠,愣著幹什麼?”裴父道。
裴斯遠聞言忙應了聲,快步出了前廳,去吩咐了一通。
餘承聞這趟來,原本是有兩件事情要做。
第一是要把裴斯遠送的禮還了,不然老覺得欠了裴府,怕餘舟在裴斯遠面前抬不起頭。
第二是要藉著家裡小院修好的由頭,將餘舟接回去住。
不管怎麼說,他這個當爹的不能任由兒子不明不白一直在裴府住著。
裴斯遠若當真有心,他倒也不至於毫不體恤,但他得要個實實在在的說法才行。
但他沒想到的是,裴父這人實在是熱情,沒多會兒工夫就將他的盤算都打亂了。
這會兒見了人,餘承聞都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餘承聞幾次想開口說接餘舟回家,都沒找到合適的契機。
這麼一耽擱,廚房的人就將酒菜置辦好了,等餘承聞反應過來時,裴父已經賢弟長賢弟短地給人斟好了酒。
餘承聞在官場算是個圓滑之人,行事為人向來妥帖。
奈何裴父是個商人,做事與官場那一套完全不是一回事,導致餘承聞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只有勉強招架的份兒。
“我早幾日就讓人備禮想登門拜訪呢,差著一份禮還要等兩日,這才耽擱了。”裴父情真意切地道:“沒想到餘賢弟這就先來了,我先自罰一杯。”
裴父說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餘舟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吃著自己碗裡的菜。
裴斯遠則一言不發,一邊給兩人添酒,一邊給餘舟夾菜。
“餘賢弟,你養了個好兒子啊!”裴父道。
“裴兄養的兒子也不差……”餘承聞道。
“不不不,跟餘賢弟家裡的沒法比。”裴父又道。
”裴兄客氣了。“餘承聞就沒見過裴父這麼自來熟且話癆的人,這會兒只覺得坐立難安,兒子都不想接了,只想快跑。
餘舟一邊看戲,一邊吃得津津有味。
裴斯遠忍著笑,抬手替他抹去了唇角沾著的油漬。
餘承聞看到這一幕,越發不想繼續在裴府待下去了。
“餘大人,府上的小院修好了嗎?”裴斯遠主動朝他問道。
餘承聞沒想到裴斯遠會主動遞話給他,正想順坡下驢說帶著餘舟回家。
但他看到裴斯遠那神情,不知怎麼的,驟然想起了上回裴斯遠說要在餘府叨擾幾日的話。
餘承聞看了一眼裴斯遠又看看裴父,心道自己若是說讓餘舟回家,這父子倆不會都要跟著去自己府上“叨擾”幾日吧?
他這麼略思忖,不由打了個寒戰,忙道:“修好了,改日……改日餘舟想回去的時候,就回去吧。”他到底是沒敢說讓餘舟今日就回去這樣的話。
不是他怕事兒,實在是他看自己兒子這架勢,估計也不想跟著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