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十年後的年夜飯上)
大年三十那天,宋翹五點多就被吳冠美叫起。 她剛出房間,就見宋發從外頭回來,手裡提著一個漆黑的塑膠袋。宋發個頭不高,塑膠袋有點大,直往下沉,眼看就要拖地。 “爸,這麼早就出去了?”宋翹說。 宋發放下袋子,從夾克的內口袋掏出兩個包子遞給宋翹,說:“拿蟹去了,晚了就沒了。” 在開韶這個地方,年夜飯桌上要是沒有膏蟹,就不算客氣。所以宋發半個月前就跟相熟的水産小販定好,要每隻都一斤以上的活膏蟹。 吳冠美為了年夜飯忙上忙下,平日冷峻的臉色都因忙碌而紅潤起來。她還要分神指揮宋翹和宋發幹活。 重活髒活她從不讓宋翹沾手,只叫她擦擦洗洗,擺擺桌子。 宋翹和宋發平日就聽慣了指揮,一聲抱怨都沒有。 宋發是開修車房的,有臨街的兩間三層樓,一樓是鋪面,二樓三樓用來居住。他提前收拾好鋪面,在吳冠美的指示下,連沾滿陳年油汙的牆面都重新用漆刷過,又亮又新。 鋪面中擺了一張大圓桌,是今晚吃飯的地方。 下午一點多,元明清來了,送了一後備箱的禮。 元明清是吳冠軍的學生,神經外科歷來最年輕的主刀醫生。 他也是開韶人,在杭州工作。 幾年前,吳冠軍帶元明清到魏家吃飯,本意是介紹給魏祺的,誰知他卻看上了臨時來做客的宋翹。自此之後,吳冠美就把元明清當成了自己的女婿。 元明清和宋發吳冠美說了會兒話,之後便被吳冠美催著帶宋翹出去走走。 宋翹一坐上元明清的車,他就收起了在長輩面前的乖巧模樣,說:“我有一篇期刊要發,下午要做最後的校正。” “那就路口停吧。”宋翹說。 她知道元明清不是真的喜歡她,只是覺得合適。這話是元明清自己說的。 他能成為神經外科最年輕的主刀醫生,不是因為天賦高,而是因為肯花時間。並且,他的追求不止如此。他沒有額外的精力去經營一段感情,更沒有精力去照顧一個家庭。就在他不知怎麼拒絕老師吳冠軍的好意時,看到了宋翹。 那天宋翹來魏家替吳冠美送卡。卡上是宋發經營的修車店近期的分成。當年宋發開修車店缺錢,吳冠麗主動借了一…
大年三十那天,宋翹五點多就被吳冠美叫起。
她剛出房間,就見宋發從外頭回來,手裡提著一個漆黑的塑膠袋。宋發個頭不高,塑膠袋有點大,直往下沉,眼看就要拖地。
“爸,這麼早就出去了?”宋翹說。
宋發放下袋子,從夾克的內口袋掏出兩個包子遞給宋翹,說:“拿蟹去了,晚了就沒了。”
在開韶這個地方,年夜飯桌上要是沒有膏蟹,就不算客氣。所以宋發半個月前就跟相熟的水産小販定好,要每隻都一斤以上的活膏蟹。
吳冠美為了年夜飯忙上忙下,平日冷峻的臉色都因忙碌而紅潤起來。她還要分神指揮宋翹和宋發幹活。
重活髒活她從不讓宋翹沾手,只叫她擦擦洗洗,擺擺桌子。
宋翹和宋發平日就聽慣了指揮,一聲抱怨都沒有。
宋發是開修車房的,有臨街的兩間三層樓,一樓是鋪面,二樓三樓用來居住。他提前收拾好鋪面,在吳冠美的指示下,連沾滿陳年油汙的牆面都重新用漆刷過,又亮又新。
鋪面中擺了一張大圓桌,是今晚吃飯的地方。
下午一點多,元明清來了,送了一後備箱的禮。
元明清是吳冠軍的學生,神經外科歷來最年輕的主刀醫生。
他也是開韶人,在杭州工作。
幾年前,吳冠軍帶元明清到魏家吃飯,本意是介紹給魏祺的,誰知他卻看上了臨時來做客的宋翹。自此之後,吳冠美就把元明清當成了自己的女婿。
元明清和宋發吳冠美說了會兒話,之後便被吳冠美催著帶宋翹出去走走。
宋翹一坐上元明清的車,他就收起了在長輩面前的乖巧模樣,說:“我有一篇期刊要發,下午要做最後的校正。”
“那就路口停吧。”宋翹說。
她知道元明清不是真的喜歡她,只是覺得合適。這話是元明清自己說的。
他能成為神經外科最年輕的主刀醫生,不是因為天賦高,而是因為肯花時間。並且,他的追求不止如此。他沒有額外的精力去經營一段感情,更沒有精力去照顧一個家庭。就在他不知怎麼拒絕老師吳冠軍的好意時,看到了宋翹。
那天宋翹來魏家替吳冠美送卡。卡上是宋發經營的修車店近期的分成。當年宋發開修車店缺錢,吳冠麗主動借了一筆,後來看修車店生意不錯,就說不必還,當入股。吳冠美不會轉賬,每次都是存在卡上,再交給吳冠麗。
宋翹來的時候,魏家正準備吃飯。因為是給兩人相親,沒留她。宋翹送完卡就準備走。只是魏祺不住向她使眼色。魏祺當時大四,想考研,還沒和家裡說。
元明清能看出來,魏祺也不願意相這個親,只是和他一樣,不知怎麼說出口。
宋翹看起來是猶豫了一下,繼而對吳冠美說:“小姨,魏祺在準備研究生考試。”
因為她這句話,元明清的第一次相親不了了之。同樣也因為她這句話,讓他對男女之間的感情有了一種新的設想。直接,果斷,誠實,沒有彎彎繞繞,不用猜來猜去,那能節省大量的時間。
他向吳冠軍要了宋翹的聯系方式,約宋翹出來並闡述了這個提議。被宋翹拒絕了。
然而吳冠美找到他,說同意他與宋翹交往。元明清這才明白宋翹的果斷獨獨對付不了的,就是她的母親。
但他並不在意,有了這一層關系,他可以暫且不必分心應付家人朋友,同時也可以等宋翹想明白,迴心轉意。
宋翹在路口下車。每次跟元明清出來都是這樣,他辦他的事,宋翹可以透口氣,所以她並不抗拒與元明清來往。
她沒有什麼安排,只是隨意走著,看看光禿的枝椏,聽聽行人的笑語,遇見小攤販也會湊個熱鬧。
元明清在四點多回來,把宋翹送回家,就像兩人沒有分開過一樣。
吳冠美留他吃年夜飯,元明清說先回家說一聲。他從不拒絕吳冠美的話。
祭完祖先,吳冠美又指揮宋翹擦了一遍桌子,說:“給你舅舅打個電話,問問他們什麼時候到。”
宋翹依言給吳冠軍打電話,卻聽他說:“你舅媽定了酒店,大過年的,叫你媽別忙活了,我們去酒店吃。”
宋翹轉告這話的時候,吳冠美正在切一棵冬筍。她手裡的刀一頓,臉色沉下來。繼而,拎起刀沖水抹幹,塞入刀架,又把切了一半的冬筍放進冰箱。
她洗了手,鑽進房間,給宋翹和宋發各拿了一套衣服,叫他們換上。
宋翹和宋發看她面色陰沉,都不敢言語,利落換了衣服。
她給宋發穿的是剛買的新衣,本打算過年穿的。給宋翹挑的是一套保守端正的裙裝和一件粉色呢子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