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嵐?”
“疼死我了。”
隨著這句話的吐出,本來臉皺成一團忍耐著的程曉嵐突然哇哇大哭了起來。
“剛剛怎麼回事?”
聽見陳楚一問話,已經緩過最初劇痛的程曉嵐哽咽著將方才發生的事兒大致說了一遍。
“怪不得彼時你會毅然決然地換掉已然運用熟練的方法,探索了跟此前完全不同的表達方式,原來真的跟時渡有關。”
陳楚一曾經的猜測被證實,便不再顧忌地直言道:
“既然都開了頭,現在總可以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大二那年聖誕節的簽售會後不久,時渡便主動聯絡了我。他一直表現出非常欣賞我的樣子,常常誇獎我的努力和天賦,還給了我不少建議,幾乎每一次都能讓我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程曉嵐深深嘆了口氣,終於說了出來:
“所以後來,當時渡要來江城採風時,問我願不願意暫時做他的助手,我簡直高興瘋了。哪裡想得到這所謂的「好運」,不過是個一場陷阱。”
彼時,已經是程曉嵐大三剛開學的時候了。
因為助手的工作,兩人每週都要見上幾面。對彼此漸漸熟悉後,時渡開始時不時在程曉嵐面前展示出與光鮮耀眼的「天才畫家」形象完全不同的另一面。遭遇過家人和愛人拋棄的他一直在渴望靠近溫暖,卻又懼怕受到傷害,因而常常表現出一種一碰就碎的冷漠,和小心討好的溫柔。
如此強烈的反差,確實很容易讓本就崇拜著他的小女生為之著迷,甚至陷入無止境的憐惜。更何況與此同時,時渡還在不斷地透過言語和行為的暗示,強行將「小太陽」的屬性加在了程曉嵐身上。
不過用了短短幾個月,等到冬天再次來臨之時,她便已經被培養出了必須「溫暖他,拯救他」的自覺性與責任感。
而後,時渡開始了下一步,「摧毀」。
忽冷忽熱,推卸責任,持續打壓,明褒暗貶。
誇她有靈氣又努力的時候,必會貶低她缺乏專業性;畫作呈現效果不如意時,則要指責她沒有按照自己的方法創作;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強調自己在她身上投入了多少心血,同時暗示程曉嵐如果離開了自己,永遠無法更進一步;一旦雙方有了矛盾,他便先發制人,製造出自己又將「被拋棄」的假象,且只肯接受她低聲下氣到極致地求和……
但這一次,讓時渡意外的是,之前一直都是「完美獵物」的程曉嵐卻並沒有如他預料一般完全墜入陷阱。
當他試圖將「戀愛正在剝奪她創作的靈感,阻礙她的成就」植入她的大腦時,程曉嵐雖然沒有反駁,卻也沒聽進耳朵裡。而當時渡三番五次要求她取消和阮夢原本的約好的見面,立刻過來畫室時,有一回,她竟然直接掛了電話,而後一個星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
時渡老早便拿工作當藉口,要求過程曉嵐報備行程,打電話時第一個問題常常是「你現在哪兒,和誰一起」。所以,已經得到過想要答案的他並不知道的是,這次程曉嵐掛他電話的時候,阮夢恰好在她身邊。
於程曉嵐而言,阮夢的突然出現實在是意料之外的事,畢竟,原本兩人約好的是晚上直接在電影院外見面。
只是這天,阮夢的事情剛好結束的比預想中要早。想到程曉嵐之前好幾次,在快要到約定時間前的一兩個小時,跟她說畫室有事不能來。還有就是,昨天她和餘意電話時,劉冬一直在旁邊暗搓搓地抱怨,自己好像被女朋友「厭倦」了。
阮夢莫名感覺哪裡有點奇怪,這才直接來了程曉嵐的學校找人。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作為心理學的在讀本科生,自己竟然在意料之外的地方親耳聽到了現場版的心理操控實踐,而被操縱的物件還是她最好的朋友。
「真是嗶嗶嗶嗶嗶!」
“那會兒,真的只差一點點……”
程曉嵐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比出了小小的空隙,繼續道:
“要不是夢夢及時發現,堅定地告訴我,我很好,是時渡正在對我進行 pua,陪我一起去畫室辭了助手的工作,還幫我聯系老師做後續的心理諮詢,我恐怕就要徹底中了時渡的爛招啦。”
明明曾經親自參與,但對此刻的阮夢而言,程曉嵐所說的一切都是她完全不曾知曉的過去。
「這就是程曉嵐在大學期間的『意外遭遇』?那在此前幾次的『未來』裡,她在畢業後會選擇自殺,是不是也和此事有關?!」
另外兩人說話的聲音漸漸遠去,阮夢不由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