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你夢到我了,有多奇怪
程家的爭吵往往起始於對程小嵐成績的數落,但幾個回合之後就會發展成互相辱罵,可無論中間曾經繞了幾圈,他們都有能力在最後再次把話題轉回到女兒身上,但重點卻已天翻地覆,從最初只談成績變成了全方位的指責。 轉眼之間,樓上吵架的內容已經進入了第二輪——夫妻之間的對罵。阮夢屏住呼吸,在吼叫聲裡努力辨別有沒有人推開門走出來的聲音,突然有人從後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阮媽媽。 見阮夢回頭,她輕聲問說: “給小嵐發資訊,讓她來我們家了嗎?” “已經發過了。” 阮夢答道。 這個階段程家夫妻沒人會把注意力放在程曉嵐身上,她是可以趁機溜出來,躲過第三輪集中人身攻擊的。 沒等多久,程小嵐就來了,揹著書包,臉上是習以為常的默然。阮爸阮媽從來不會在這時多問她什麼,總還擔心她見了大人尷尬,早早就回了自己的臥室。 客廳裡開著暖黃色的燈,程曉嵐垂頭看著正在彎腰幫她拿拖鞋的阮夢,又瞥見餐桌上照例擺著的雙人份夜宵,很低很快地念了句:“謝謝。” 阮夢沒有聽清,抬頭看向她,程曉嵐卻只是搖了搖頭,唇角強壓出的笑和剛剛暢想要在班裡的後黑板畫條巨龍時截然不同。阮夢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原來以為一定不可能的事情,好像忽而有了具體的因由。 原本說好要講數學題的,以現在的狀況當然是不可能了。程曉嵐慢條斯理地吃完夜宵,花了很長時間洗了澡,而後直接鑽進了被子裡,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阮夢見她躺下,放輕了手腳蹭到書桌邊,將程曉嵐的書包慢慢拉開,果然不如所料,裡面的所有試卷不是被揉成團,就是被撕成了好幾片。阮夢不由得想,還好現在老師已經不會再要求把家長簽完字的試卷收上去了。 她還記得幾年前,老師見程小嵐的試卷總是亂七八糟,又沒有簽名,總是會逼問她怎麼回事。程小嵐從來只笑嘻嘻地解釋說,是自己因為沒考好太生氣了,所以才會那樣。 她雖次次保證下次不會了,可卻一直無法兌現,只好在父母發完脾氣之後,將試卷重新攤平、壓好,再一片一片地粘起來。 阮夢一直…
程家的爭吵往往起始於對程小嵐成績的數落,但幾個回合之後就會發展成互相辱罵,可無論中間曾經繞了幾圈,他們都有能力在最後再次把話題轉回到女兒身上,但重點卻已天翻地覆,從最初只談成績變成了全方位的指責。
轉眼之間,樓上吵架的內容已經進入了第二輪——夫妻之間的對罵。阮夢屏住呼吸,在吼叫聲裡努力辨別有沒有人推開門走出來的聲音,突然有人從後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阮媽媽。
見阮夢回頭,她輕聲問說:
“給小嵐發資訊,讓她來我們家了嗎?”
“已經發過了。”
阮夢答道。
這個階段程家夫妻沒人會把注意力放在程曉嵐身上,她是可以趁機溜出來,躲過第三輪集中人身攻擊的。
沒等多久,程小嵐就來了,揹著書包,臉上是習以為常的默然。阮爸阮媽從來不會在這時多問她什麼,總還擔心她見了大人尷尬,早早就回了自己的臥室。
客廳裡開著暖黃色的燈,程曉嵐垂頭看著正在彎腰幫她拿拖鞋的阮夢,又瞥見餐桌上照例擺著的雙人份夜宵,很低很快地念了句:“謝謝。”
阮夢沒有聽清,抬頭看向她,程曉嵐卻只是搖了搖頭,唇角強壓出的笑和剛剛暢想要在班裡的後黑板畫條巨龍時截然不同。阮夢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原來以為一定不可能的事情,好像忽而有了具體的因由。
原本說好要講數學題的,以現在的狀況當然是不可能了。程曉嵐慢條斯理地吃完夜宵,花了很長時間洗了澡,而後直接鑽進了被子裡,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阮夢見她躺下,放輕了手腳蹭到書桌邊,將程曉嵐的書包慢慢拉開,果然不如所料,裡面的所有試卷不是被揉成團,就是被撕成了好幾片。阮夢不由得想,還好現在老師已經不會再要求把家長簽完字的試卷收上去了。
她還記得幾年前,老師見程小嵐的試卷總是亂七八糟,又沒有簽名,總是會逼問她怎麼回事。程小嵐從來只笑嘻嘻地解釋說,是自己因為沒考好太生氣了,所以才會那樣。
她雖次次保證下次不會了,可卻一直無法兌現,只好在父母發完脾氣之後,將試卷重新攤平、壓好,再一片一片地粘起來。
阮夢一直很不喜歡看她那副魂不守舍粘試卷的樣子,所以後來她總會搶在她前面動手。有一回她還想了個招兒,先把程小嵐的試卷影印一份,然後讓她拿影印件給她爸媽看。
試卷雖然還是沒簽名,但總算是完美無缺的交回了老師手裡,可從來沒挨過打的程小嵐那天第一次被她媽用捲成棍狀的影印件,朝著左臉甩了好幾下。
那天夜深之後,阮夢聽見程曉嵐整個埋在被子裡偷偷哭了好久。餿主意是她出的,阮夢自責得不得了,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安慰她,只好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直到微弱的鼾聲響起。
將揉皺的試卷折疊整齊,壓在厚厚的詞典下面,再耐心把破損的一點點粘好,阮夢打了個哈欠,看見時鐘已經悄然指向了十二點。
「我這是在夢裡過到第二天了嗎?」
腦中一瞬閃過這個念頭,阮夢直勾勾盯著秒針轉了一圈又一圈,唇邊突然勾起了一個滿是自嘲的笑。而後,她從抽屜裡拿出一沓草稿紙,對著程曉嵐的數學試卷,把每一道她做錯每一道題的思路和解法,都盡量詳細地寫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阮夢剛要起身去床上睡覺,卻突然想到了什麼。她重新坐下,按下電腦的主機開關。
深深吸了口氣,阮夢終是在搜尋框裡打下了三個字。
「抑鬱症」。
第二天早起,程小嵐又成了那個元氣滿滿的女孩子。她的不開心總是短的不可思議,要是實在太難過,只要經過一夜的睡眠,一切便可以被治癒。
以前阮夢其實也有問過她,「真的不難過了嗎」,程小嵐當時的回答是:
“他們吵架又不是我的錯,為什麼我要難過?夢夢,這麼 often 的事情,你還沒習以為常?”
那時候,英語課剛好講到了關於頻率的這幾個單詞,所以在阮夢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前,程小嵐便又介面說:“是不是用 usuay 更合適啊。”
話畢,她還調皮地向她眨了眨眼睛。
阮夢當時覺得程曉嵐的話很有道理,便一直信以為真。可這次,心裡存著更多的懷疑,她便格外仔細地觀察起了她面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但也許是她掩飾得太好,也許事情還遠未發生,阮夢仍舊沒有看出任何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