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者 7
米凱爾是轉學生，兩年前來到我們學校。 馬克告訴大家，米凱爾的父親是銀行劫匪，搶劫過程中殺了四個人，一年前被執行了死刑。因為這件事情，很多學校都不肯接收他。他媽媽是跟校董事會裡的某個高層睡過，學校才允許他入學的。 因為這個預先奠定的底色，當老師向我們介紹新同學時，一片噓聲之中，米凱爾本身低垂的頭沉得更低。當天，馬克就給米凱爾起了綽號——so101nove.h母狗的兒子）。自此，沒有人記得他的本名，大家都叫他sob。 當天我向媽媽提及這件事，她立即警告我不許那樣稱呼米凱爾，一定要叫他的本名。 “他是和你一樣的，你們沒有權利汙衊他。他父親的錯誤已經以死告解了，跟他再沒有關系，他和你是一樣的。你要記住。戴維。” 她甚至叫了我的大名。 米凱爾不參加也無法參加任何集體活動，總是行色匆匆。我和他的接觸，是從我應聘上學校的圖書管理員開始的。我終於知道他不在教室的時候身處何方。 他總是坐在圖書館最裡面的那張桌子，用厚厚的書把自己埋起來。他是我所見的第一個研讀《追憶似水流年》的中學生。 有一次我聽見有壓抑的輕微笑聲從那堆書山後面傳出，我無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悄悄走到桌前，兀地探出頭。米凱爾被我嚇得扔開書大叫出聲。 整個圖書館的目光於是彙聚到我們倆身上。 他怯生生看我，視線很快轉開，須臾轉回匆匆再看我一眼，從不長久停留。 他臉頰滿是淤痕。觸目驚心的青紫，像衰敗的錦葵花瓣。手放在桌子上，緊緊捏在一起。不知原因的一股沖動讓我把手上的《地海傳說》拿給他，“這個很好看哦！” 他受寵若驚地看著我，這次目光沒有轉開。 可能因為沒有人對他說過除了汙衊之外的話語，他能夠作出的反應只有一臉的不可置信。 最後，他終於生澀地對我笑了笑，說謝謝。拿過書捧在胸前。 我撓著頭臉紅了。 這就是我們友誼的開始。 但除了在圖書館，我從不跟米凱爾走得太近，他也很默契地配合我。在馬克他們面前，見到我也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米凱爾是轉學生，兩年前來到我們學校。
馬克告訴大家，米凱爾的父親是銀行劫匪，搶劫過程中殺了四個人，一年前被執行了死刑。因為這件事情，很多學校都不肯接收他。他媽媽是跟校董事會裡的某個高層睡過，學校才允許他入學的。
因為這個預先奠定的底色，當老師向我們介紹新同學時，一片噓聲之中，米凱爾本身低垂的頭沉得更低。當天，馬克就給米凱爾起了綽號——so101nove.h母狗的兒子）。自此，沒有人記得他的本名，大家都叫他 sob。
當天我向媽媽提及這件事，她立即警告我不許那樣稱呼米凱爾，一定要叫他的本名。
“他是和你一樣的，你們沒有權利汙衊他。他父親的錯誤已經以死告解了，跟他再沒有關系，他和你是一樣的。你要記住。戴維。”
她甚至叫了我的大名。
米凱爾不參加也無法參加任何集體活動，總是行色匆匆。我和他的接觸，是從我應聘上學校的圖書管理員開始的。我終於知道他不在教室的時候身處何方。他總是坐在圖書館最裡面的那張桌子，用厚厚的書把自己埋起來。他是我所見的第一個研讀《追憶似水流年》的中學生。
有一次我聽見有壓抑的輕微笑聲從那堆書山後面傳出，我無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悄悄走到桌前，兀地探出頭。米凱爾被我嚇得扔開書大叫出聲。
整個圖書館的目光於是彙聚到我們倆身上。
他怯生生看我，視線很快轉開，須臾轉回匆匆再看我一眼，從不長久停留。
他臉頰滿是淤痕。觸目驚心的青紫，像衰敗的錦葵花瓣。手放在桌子上，緊緊捏在一起。不知原因的一股沖動讓我把手上的《地海傳說》拿給他，“這個很好看哦！”
他受寵若驚地看著我，這次目光沒有轉開。
可能因為沒有人對他說過除了汙衊之外的話語，他能夠作出的反應只有一臉的不可置信。
最後，他終於生澀地對我笑了笑，說謝謝。拿過書捧在胸前。
我撓著頭臉紅了。
這就是我們友誼的開始。
但除了在圖書館，我從不跟米凱爾走得太近，他也很默契地配合我。在馬克他們面前，見到我也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就這樣相處了近一年。
馬克他們總會以各種理由，甚至沒有理由地欺淩米凱爾。我只能從家裡拿點止痛藥消炎水，然後在圖書館裡偷偷給他。這麼微不足道的事情卻總是讓他眼圈通紅，明明在馬克他們打斷他的腿的時候，他都不曾哭過。
有時候，這讓我很難過。我想象有一天我在馬克他們欺負他的時候，能夠擋在他前面。在我十六歲生日的時候，我甚至是這般許願的。
然而，兩個月之後，米凱爾服藥自殺了。
我不斷想起米凱爾死時的樣子。
他蜷縮著身體，頭緊緊抵住膝蓋，像是嬰兒躲在子宮。
彷彿不願相信、不願面對這個醜惡人世。
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其實米凱爾自殺之前的那天晚上，我見過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