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沉並不覺得自己用力過猛,繼續解釋,“那個,鎮子太小,沒有特別好的工作,咱們這在旺季除了招小工就是服務員,但一到淡季就直接下崗了。那些超市啊保潔啊什麼的,更不適合你了……”
林蔓不想再聽下去了,她皺著眉冷冷開口,“何沉,你怎麼還是那幅老媽子似的模樣,磨磨唧唧管天管地沒完沒了,我都說了不用不用,你想幹嘛呀,顯著你了是吧。從我遇到你開始,你就整天找我事,就那麼閑嗎?還是需要在我這找成就感?沒看出來我不想理你嗎?不想理你,明白嗎?”
一連串的言語暴擊讓何沉臉上倏然騰起紅暈,一股悶火從小腹直接湧上嗓子眼,胸口跟著上下起伏著,他拳頭緊了緊,看到那張板起的小臉咬牙切齒地說:“你不也一樣,整天一幅別人欠你八百萬的吊樣子,好心當成驢肝肺,我惜的管你呢,還不是看你風裡來雨裡去整天送貨幹活,掙個三瓜兩棗不夠吃喝,知道鎮上的人怎麼說你嗎?”
林蔓一聽也急了:“怎麼說我跟你有什麼關系,別人的嘴我管不著,我就喜歡撿黃豆推碾子磨豆漿,我就喜歡整天不務正業,我就喜歡穿著玩偶服發傳單,再說了,你又比我好到哪去了?那些嬸子們不也罵你是廢柴敗家子嘛,混到接奶奶的班開小賣部了,你好意思說我嗎?”
兩人刀槍相向,誰也不饒誰,又狠又猛,精準地紮向對方的心窩子,將各自在小鎮上的卑微處境抖了個幹幹淨淨。
何沉生氣地叉腰,臉色一會紅一會白,瞪著眼睛大吼,“成,我他媽的再管你,我就是狗。”
林蔓抬頭睨他一眼,“記住你說的話。”
呂濤然突然發現那個精緻的沉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亂發鬍渣髒衣服,睡不醒的鬆散勁。難道是失戀了?可之前也沒聽他跟誰好上啊。
一肚子的疑問,但是看到何沉那張冷臉,他還是生生將想問的話嚥下肚子。
自從那天跟林蔓大吵一架後,何沉像洩了氣的皮球,整天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不修邊幅地窩在小賣部的躺椅上,用手機打遊戲、刷影片。來了人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有收銀的時候才會短暫放下手機。奶奶看他這幅樣子,氣得拿著撣子一頓打,“你個混小子,整天就會打遊戲,人家把店搬走了都不知道。”
“奶奶,有攝像頭呢。”
“你咋不懶死呢?你說你跟豬有啥差別?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就這樣咋找媳婦我問你。”
“奶奶,這跟媳婦有啥關系,我就打把遊戲。”
“打打打。”撣子又猛抽幾下,“給我滾去收雞蛋。”
小賣部的雞蛋有一部分是從集市上收來的,那種農戶自己養的,口味好,賣得上價。何沉隔三差五就受奶奶之命去收一次。
林蔓覺得自己最近簡直進入了水逆期,陳叔豆腐皮做多了,只能帶到集市上來賣,她看老人家腿腳不便,就自告奮勇接了這個活。
哪想到到了集市已經 9 點了,好的攤位都被佔了不說,競爭對手也是多得不行,林蔓尋尋覓覓終於找到一處能落腳的空地,可剛支起小桌子,就聽一聲粗吼從頭頂上傳來,“喂,這是我的地兒,要擺去別處擺。”
林蔓抬頭,就看到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光著個腦袋用短粗的手指指著她,眼珠子瞪得溜圓,一幅強橫的霸道模樣似是要把她吃了。
她轉頭看了眼四周,自己佔的明明是處空白場地,剛剛她觀望好一會,這兒根本沒有人佔。“哪裡寫著是你的地兒?”她強硬回擊。
男人回身指了指邊上的攤子,“我早就在這擺了,這塊都算我的。”
林蔓抬眼看去,一塊塊白花花的豆腐正沐浴在陽光下,像豆蔻少女含羞帶怯地迎接心上人目光的洗禮。她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抬手指了指攤上的豆皮,“我這裡不賣豆腐,只賣豆皮。”
男人目光順著她的指頭瞄去,隨之輕哼一聲。“那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