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強從地上站起來走到溫驍陽面前,父子兩個差不多高低,溫驍陽看著父親帶著殺氣的目光,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溫強緊逼著上前一步,抬起右手一巴掌掄在溫驍陽的左臉上,他整個人沒站穩往後踉蹌了好幾步,左臉頰火辣辣的灼燒感越演越烈,溫強卻沒有要停手的意思,他又掄起左手打在溫驍陽的右臉上,抬起腿一腳踹在他的小腹。他看著兒子,一字字說,“學會偷了?偷到家裡來了?”
李佔輝眼見事態失控,趕緊上前去勸溫強,“兄弟,差不多得了。”
蘇欣和李陸一母子倆第一次見如此場面,愣在原地,李陸一沒少捱打,但李佔輝從來沒下過死手,那畢竟是自己的骨肉。
男兒有淚不輕彈,溫強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哭過,但這一刻,他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兒,委屈?丟人?無助?無能?沒有什麼文化的溫強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一刻自己的心情。他推開門,轉身對妻兒說,“拿上咱們的東西,走。”
溫驍陽一家離開了,蘇欣在一遍一遍拖被可樂弄的黏黏膩膩的地板,李佔輝坐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一個人不知道在思索什麼。李陸一坐在寫字臺前,卻一個字也寫不下去,豎著耳朵聽門外的動靜。
“李陸一。”李佔輝終於開口了。李陸一迅速起身來到客廳,他知道自己這次犯的錯誤非同小可,但他也想和父親談談,能不能不拆小賣店,雖然溫驍陽今天出賣了他,但在他的心裡,他把溫驍陽當成了兄弟,即便他只有十幾歲,他也能明白,如果小賣店沒有了,對於溫驍陽一家將意味著什麼。大不了再挨一頓揍,也要替溫驍陽求情,他心裡打定了主意,可他畢竟還是太小,根本摸不透父親的心思。
“從明天開始,你不用去上學了。”李佔輝話一出口,李陸一和蘇欣都傻眼了。
“不上學可不行,他這個年紀能幹啥呀……”蘇欣焦急地說。
“你讓我把話說完!”
蘇欣不再說話,李陸一也緊張了,他不知道父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先在家自學,我開始給你找英語班,我本來的計劃是讓你出國讀大學,現在看來得提前了,準備出國讀高中。”李佔輝說這話的口氣不像開玩笑,也不像一時沖動做的決定,“這個子弟學校我一直不看好,我以為最多是教學質量問題,結果你小子居然做了這麼出格的事!不能再跟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了,你偷錢買的吉他是不是放在小二樓了?我當初就不該給你那兒的鑰匙!我就不該調來這裡!”李佔輝越說越崩潰。
“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上學?他們不是不三不四的人,他們是我的朋友。”李陸一的情緒也失控了,轉學到這裡這半年多,是他上學以來最快樂的時光,他不允許父親這樣說他的朋友。
“朋友?你知道什麼是朋友嗎?”李佔輝說。“我要讓他們全都消失!”
李陸一看著父親,他知道父親一向說到做到,他忽然換了一個態度,“好。我答應你不再和他們見面,我也可以出國,或者轉去哪個學校都可以,反正我早就習慣了。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別拆小賣店。”
“你還敢跟我談條件?拆不拆小賣店跟你有什麼關系?”李佔輝說。
李陸一很瞭解父親,他說出這句話之前,早就想好了說服父親的說辭,父親是從農村走出來的,他一直都無法正視命運對每個人就是不公平的,他覺得那些出生在農村的人不比城裡人差,只是他們的命不好,但他又相信人定勝天,李佔輝一直活在自我矛盾和自我激勵之中。
“因為小賣店如果拆了,溫驍陽就得回農村了。”李陸一說。
果然,李佔輝聽完這句話,低頭思忖了一會兒,“這樣吧,你答應我不再和他們聯系,我就想辦法讓他們一家留下來,即便留不住小賣店,也讓他們留在廠裡。”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