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盡時已近九點,霓虹燈牌的光從窗外滲進來,在她側臉投下詭異的粉紫色。
”你為什麼要說那個秘密?”童雨終於開口。小二樓的老式吊扇在頭頂呻吟,榮鈺正蹲在牆角給小貓一家倒貓糧。
任秋珏冷笑了一聲:”她自己都不在意了。”她突然笑起來,眼尾的亮片閃著冷光,”你們以為我不說,大家就不知道嗎?”
“沒事的小雨,任秋珏剛剛也是在保護我,我明白的。要不是她,我媽也沒那麼輕易離開。”榮鈺忽然開口說話。
李陸一手中的易拉罐”咔”地捏扁,他和童雨都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他們大概無法與榮鈺和任秋珏共情,即便兩人的性格差異很大,但內心應該會有彼此理解的共同之處。
李陸一將易拉罐隔空扔進角落的垃圾箱,“我先走了。”
巷尾的霓虹燈管裹著層油膩的鏽殼,電流滋啦聲混著蟬鳴在悶熱中浮沉。塑膠門簾被掀起的瞬間,冷櫃的涼氣撲面而來,李陸一後頸的汗珠卻滾得更急了。櫃臺後摞著半人高的紙箱,溫驍陽灰撲撲的 t 恤洇著大片汗漬,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抹布。
”哎,你咋來了?”溫驍陽用袖口抹了把下巴的汗,塑膠箱裡的冰碴正往下滴水,”聽說榮鈺她媽在院裡鬧得屋頂都要掀了?”
“嗯,無理取鬧來了。”李陸一不在乎地說,他在心裡盤算著借錢的事該怎麼開口,他很少找人幫忙,借錢還是第一次。
溫驍陽突然探身撈起瓶可樂,冷凝水順著指節蜿蜒而下,在油膩地磚上洇開深色痕跡。”剛冰好的。”他喉結滾動得比瓶身滑落的水珠還快,卻將瓶子往李陸一跟前又推了半寸。
李陸一擺了擺手,“不用了。”
“客氣啥,我請客!”溫驍陽說著嚥了下口水,幹了半天活兒的他口幹舌燥,也沒捨得開啟一瓶可樂喝。
“我剛喝完,但我有個別的事兒……想找你幫忙。”李陸一說話時的眼神不斷地瞟向櫃臺裡的收款機,“能不能,借我點兒錢,我想買把吉他。”
“多少?吉他貴不?”
“呃,幾百的幾千的都有,我想買把好一點兒的。”買就買好的,一步到位,這是蘇欣的生活理念,和丈夫李佔輝截然不同,兩人的原生家庭不同,成長環境差異很大,李陸一這一點倒是隨了蘇欣,這也是李佔輝對妻子一直不滿意的地方,他覺得蘇欣太慣孩子了。
溫驍陽將兩隻手插進褲兜,翻出兩個空空的口袋。“我是想借給你,可咱不趁啊。”
李陸一的眼神落在收款機上,溫驍陽立刻懂了他的意思,一步跨到收款機前,“你別打它的注意啊,我爸要知道了能打死我。他們這幾天可就回來了。”
“你不會不讓你爸知道啊,等過幾天我鋼琴班該交學費了,我找我媽多要點兒,到時候給你補上,沒人知道。”
“你好好學鋼琴唄買啥吉他啊。”
“你懂啥!”李陸一聽到這幾句話立即炸了毛,“夠不夠兄弟吧?”
李陸一的這句話也戳中了溫驍陽,他這人,最注重面子和仗義,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收款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