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了搖頭,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一聲哽咽。
他俯身靠近她,“是想說什麼嗎?不著急,慢慢說。”
談知宜重重地閉了閉眼睛,撐著床坐起來。試著調整了一下呼吸,才開始輕聲說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把我從機場帶回來那天,我真的很害怕,我總覺得你會變成下一個談敬德,而我會重蹈媽媽的覆轍。你把門關上的時候,我好像沒辦法思考了,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反抗你,離開你。”
室內恆溫系統常年運轉,但此時她的手腳冰涼,止不住地發抖。
“你躲著不見我,我只好在房間裡砸東西。我知道你不會讓別人闖我們的房間,所以你一定會出現的。我說恨你,只是害怕你忽然在我眼前爛掉了。我想和你好好聊聊的,可是我一面對你,就開始控制不住。以前我能很好管理情緒的……”
“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是不是不該這麼固執?”
“如果我最開始沒有給媽媽畫下這麼美好的期許,沒有一次次向她描述出國之後的生活,她是不是就有可能接受,換一個國內的城市生活?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沒有這些想象出來的畫面支撐她,她怎麼活得下去呢。
她為了這件事真的很努力了,她那麼怕見到人,還是鼓起勇氣主動和我說,讓我帶她去辦出國的手續。我真的不能對她失約了……”
“那天你問我,那你呢。其實我想說我對不起你,在面對取捨的時候,我還是選擇了放棄你,欠你的我永遠也還不完。可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就說成了那樣,我以前明明很會說漂亮話的。”
她哭得嘴唇都有些失了血色,眼眶和鼻尖卻越發的紅了。神思迷茫惘然,近乎是一種無助。
“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孟聿和她面對面坐著,想伸手抱住她,卻又顯得那麼無力。
她所有反抗,所有憤怒,他照單全收,可是當她平靜地掉眼淚,他的心髒好像也要碎了。
她這三天已經又消瘦了些。
他強行留著她,彷彿攥緊過了花期的花,攥的越緊,花瓣越是掉落。
她總是堅韌、獨立,以至於他們都忘了,她才二十歲,本該無憂無慮的二十歲。
可是她目睹徐若聽的痛苦,已經有十五年。幾乎佔據了她有記憶之後的所有人生。只能下意識地選擇完成小時候的願望,帶著媽媽不受束縛地生活在陽光下。
她甚至願意為了媽媽,選擇休學半年。
不忍心關著她,又做不到放她走。
有那麼一個瞬間,他想問,如果他願意異國戀,她還會不會想分手。
可是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
那樣或許只會讓她更加掙紮痛苦。
很久很久,他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如果她的眼淚對他無效,那麼她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偏偏——
她的眼淚是致命武器。
那個晚上,孟聿徹夜未眠。
他把談知宜抱在懷裡,看著黑夜過去,第四天的天光慢慢亮起來。
晨光熹微中,他在她的額間落下一個吻。
萬分珍重。
想你留在身邊,想讓你在人生的道路上平坦、順遂地大步往前走,但我更想你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