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兩人吃完飯回到住處,辛可珊突然說起了診療時的事。
“菲爾醫生的朋友在十二區開了一家療養院,目前急需人手,她問我願不願意過去幫忙,我答應了。”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起菲爾醫生,宋予正盯著手機螢幕發呆,聞言抬起視線,遲緩地點點頭:“很好啊。”
“療養院可以提供工作簽證,等我過了試用期,就不需要再花錢租房了。”
宋予似乎聽出了言外之意,沉默不語。
“我已經很久沒有産生消極的念頭了。那天在瑪麗亞的別墅裡聚會,我本以為自己會很煎熬,可其實並沒有。後來,我聽到有人談論你和艾瑞克在門廊上接吻,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用過激行為引起你注意,而是找事情轉移注意力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我就知道自己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菲爾醫生說這是好兆頭,讓我堅持下去,她說總有一天,我的病會痊癒的。”
“所以,我想說的是,”辛可珊將離別表達得雲淡風輕,“阿秀,你該回去了。”
誰的生命都只有一次,病症可以成為牽絆,但不該成為藉口。
忘不了的人、放不開的手,無論舍不捨得,都應該在最合適的時候做個了斷。
如果她看不清自己心,那她就推她一把。
如果她邁不出那一步,那她就提前先走。
打從記事起,她就是她黑白生活裡唯一的色彩,她又如何忍心讓她失去顏色。
她可以是放縱的,不羈的,荒唐的,瘋狂的……唯獨不該是流浪的,灰暗的,落魄的。
亡羊補牢也好,懸崖勒馬也罷,電視劇裡拆散有情人的惡毒反派她做夠了,殘存不多的最後一點仁慈,不用在她身上,又能夠給誰呢。
放她走,就當做是成全。
“行行好,如果哪天你要辦婚禮,不要讓我知道。”辛可珊淡淡笑著說,“等徹底放下你的那一天,我會心安理得地出現在你面前,在那之前,就當我們從沒認識過。”
宋予沒有立即離開。
那天辛可珊說完話之後,二人依舊過著和往常一樣的日子,宋予遲遲不曾表態,辛可珊也就一個字都沒有再提。
就這麼相安無事地度過了數日,臨近免簽天數尾聲的時候,宋予邀請艾瑞克、瑪麗亞等人在附近的酒吧裡辦了個小型的派對,用來慶祝辛可珊拿到工作簽證,然後當著所有新朋友老朋友的面,宣佈了回國的訊息。
艾瑞克是最驚訝的一個人,舉著酒杯問她,“去中國能再見到你嗎?”
“還是不要了,”宋予笑著說,“我怕自己控制不住。”
派對上所有人都跟著放聲大笑起來,只有艾瑞克沒有出聲,他仰頭喝完杯中的威士忌,淺褐色的瞳仁裡有淡淡的失落。
瑪麗亞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宋予看見了也只當做沒看見。
宴會結束之後,艾瑞克張開雙臂,試圖用一個擁抱和宋予道別,宋予走上前,落落大方地和他來了個貼面吻,在他耳邊輕語:“101nove.e eric.”
艾瑞克目光複雜地看著她,“我以為你那天喝醉了。”
“是醉了。”宋予漫不經心地挑起眉頭,“但是還不至於失去記憶。”
老外的酒的確很厲害,但是再厲害,也抵不過那人的一句想念。
沒能聽到想聽的話,所以藉著酒勁,故意做了出格的事。
如果要問她是否後悔——
答案當然是不。
她只是做了全天下男人都會做的事,酒後亂性,借酒澆愁,很容易被諒解的原因不是嗎?
他們在酒吧門口分別,辛可珊轉身往住處走去,身後忽然傳來宋予的聲音。
“先不回去,”宋予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要去的地方在多瑙比斯街,位於緊鄰瑪格瑞特島的第十三區,擁有遠近聞名的購物中心,素有“天使之地”的美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