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都忘了。”
“那怎麼辦,等拿到譜子再練怕是來不及吧,要不還是推遲……”
“票賣完了,場館押金交了,宣傳稿發了,你現在跟我說不記得歌怎麼彈?不記得剛才怎麼不說?現在大晚上的你讓我上哪兒找人去?演唱會是真的不想辦了是吧?”
相比曲如鏡的激動,顧巍顯然平靜許多,他不鹹不淡地說,“我已經十幾年沒摸過吉他了,就算要彈,至少也要拿到譜子後再回憶吧,你真以為我腦子是 cpu,學的內容能儲存十幾年?”
楊元趕忙打圓場,“沒事沒事,只要能彈就行,這次重點是你的原創,我再抓緊時間改編幾首,支撐完整個演唱會肯定夠。”
曲如鏡冷哼一聲,“多大的人了還和小學生似的,分個手就放狠話,要是你以原創歌手身份出道,現在會有那麼多爭議嗎?”
“人工翻唱機”這個黑稱自從顧巍火了之後便一直伴隨著他,如果這次演唱會上能夠以原創歌曲一鳴驚人,也算打了部分黑子的臉,想到這裡,曲如鏡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
“除了寫歌、彈吉他,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現在趁早說。”
“沒了。”
“你確定?”
“不信就算了。”顧巍板著臉冷冷道,“如果不是費琢出了事,我不可能帶你們來找她。”——這便是他剛才沒說完的話。
費琢就是樂隊的主音吉他手,三天前因為某種無法公之於眾的原因被公安拘留,打亂了他們的所有計劃。
這事說到底也算曲如鏡的責任,她沉默了幾秒,“你對她就這麼信任?要是她左手沒受傷,真有那個本事兩三天登臺表演?”
“反正她現在也不彈了,說這些有什麼用。”
以前在樂隊裡的時候,任何歌曲只要宋予聽過一遍,馬上就能彈奏得分毫不差,這也是顧巍偶然間看到網路影片後決定來找對方的原因,只不過這些他並不想解釋給曲如鏡聽。
“我剛才留下,是為了確認她是不是真的願意放棄那些歌曲,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顧巍冷聲道,“我倆分手之後就斷了聯系,如果你擔心我想幹什麼,大可不必,我不是那種自毀前程的人,也不玩舊情複燃那套。”
“你不是那種人,那她呢?人都是會變的,你們分開這麼多年,你確定她還值得你信任嗎?”
“當初是我因為事業離開了她,她要是想爆料,在我剛出道的時候就可以爆,不需要等到十幾年後再翻舊賬。她連版權費都不願意要,曲姐,你問問自己,她真的是像是那種為了熱度不擇手段,踩著前任屍體上位的人嗎?”
曲如鏡混跡娛樂圈近三十年,什麼樣的魑魅魍魎沒見過,才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視金錢如糞土、對聲名利祿不屑一顧的人,她心裡對這番說辭嗤之以鼻,面上卻不願再和顧巍爭辯,不痛不癢地點了點頭。
“行吧,但合同還是得簽,至少證明她是自願放棄歌曲版權。”
“隨你。”
曲如鏡和楊元討論了幾句演唱會的細節,後來又談論到顧巍辦婚禮的事,說到這事便不可避免地聯想到某個人,楊元打趣道,“小巍,真看不出來,你以前的品味夠特別的,那個宋老闆和你現在要結婚的這位,完全兩個型別啊。”
何止是兩個型別,說是南轅北轍也不為過,但是顧巍並不打算接這個話茬。
楊元笑道,“到時候你倆公開戀情,網上肯定又打得天昏地暗,曲姐可有得忙了。”
“我哪次沒給他收拾爛攤子,”曲如鏡冷哼一聲,“要不是他們倆堅持要辦婚禮,我也不至於電話都被打爆了,也就最近籌備演唱會消停了些,之後還不知道怎麼鬧呢。”
“曲姐出馬一個頂倆,哈哈……”
曲如鏡把楊元的恭維當耳旁風,坐直身體看向身旁的人,“顧巍,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決定要公開嗎?婚姻不是談戀愛,不是工作室發個說明就能掩蓋過去的,你要是真的跟姜覓結了婚,那就是完全放棄女友粉,要是今天沒見過你這個前女友也就罷了,可是既然見到了,這件事我必須得問清楚,否則就是拿你們兩個人的職業生涯開玩笑。”
顧巍很快回答了她,“曲姐,我說過了,我是認真的。”
“既然你是認真的,之前為什麼要和宋老闆分手?”
“……”
“那時候你剛出道根基不穩,為了事業放棄愛情無可厚非,可是難道你現在就不需要事業了嗎?對於你這樣的偶像歌手來說,大部分買單的都是女友粉,一旦你公開戀情,專輯、演唱會還能像現在這麼叫座嗎?你想戀愛,想領證,這些我們都可以私下進行,只要不公開不承認,你的事業就不會受到影響,沒有必要非得昭告天下,你說是嗎?”
男子侵略感十足的五官淹沒在黑暗裡,很長時間沒有出聲,隧道裡明滅的光線透過車窗,隱約照射出帽簷下微卷的長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低沉的嗓音響起。
“曲姐,你說得對。”他說得很慢,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又像是在回憶著什麼,“可是,我也會累,我不想躲躲藏藏,我想光明正大和小覓在一起,我想……”
有個家。
他沒有說完,曲如鏡卻聽懂了,她嘆了口氣,“如果這是你想要的生活,那我尊重你的選擇。”
十五年前,水面的月亮虛無縹緲,他毅然決然走向了陸地,十五年後,陸地上的園林繁花似錦,他勇敢地握住了自己的玫瑰。
鏡花水月太虛無,他選擇放肆這一次,和玫瑰共度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