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大雪
聽到呼叫鈴，護士很快就趕了過來。見胡宛情緒很激動，兩個護士先上前控制住她，另外一個護士趕緊跑出去找醫生來。 原本都準備下班的醫生匆匆趕來，檢視情況之後緊急給胡宛注射了鎮定劑。 打了鎮靜劑，胡宛掙紮的動作幅度小了一些，最後慢慢地癱軟在病床上，醫生這才轉頭問紀青凜：“最近這幾天病人情緒都很穩定，今天怎麼忽然反應這麼大？” 紀青凜被嚇得流出了眼淚：“沒說什麼，我媽突然說想回徽京，我讓她先好好養病……” 站在她面前的醫生看她哭了，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不太好，擔心他們說話又影響到胡宛，趕緊帶著紀青凜出了病房，語氣舒緩了一些：“最近不管病人說什麼，先順著她，至於其他的事，先暫時不要管。” 紀青凜點點頭：“好，謝謝醫生。” “嗯。”醫生準備走，見她年紀還小卻沒有其他家人陪著，忍不住問：“你家裡沒有其他大人？” “有，但他們都在徽京，而且年紀也大了。”紀青凜如實回答。 醫生沉默了片刻：“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最好還是聯系一下讓大人過來，看你年紀還小，有些事不是你自己一個人能解決的。” “好。” 送走醫生後，紀青凜思考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把媽媽生病的訊息告訴爺爺奶奶。兩個老人家聽到訊息連夜從徽京趕到了南城。 見到紀青凜，聽說胡宛已經病了很久了，他們有些自責。 “凜凜啊，你媽媽生了這麼大的病，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們啊？”爺爺進到病房裡看了胡宛一眼，奶奶哭了一路，根本就不敢進去，只是站在門外透過觀察窗看了一眼。 “我一開始以為只是小病，最近這兩天我媽情況實在是不好我才意識到不對勁的，對不起……”紀青凜沒有實話實說，隨便編了幾句搪塞過去。 紀老爺子雖然是中醫，但也知道母女倆已經到了專科醫院，不可能對病情不清不楚。他了解紀青凜的性子，這麼說只是不想讓他們過度自責。 “醫生說了怎麼治嗎？”紀奶奶問。 “最近這幾…
聽到呼叫鈴，護士很快就趕了過來。見胡宛情緒很激動，兩個護士先上前控制住她，另外一個護士趕緊跑出去找醫生來。 原本都準備下班的醫生匆匆趕來，檢視情況之後緊急給胡宛注射了鎮定劑。 打了鎮靜劑，胡宛掙紮的動作幅度小了一些，最後慢慢地癱軟在病床上，醫生這才轉頭問紀青凜：“最近這幾天病人情緒都很穩定，今天怎麼忽然反應這麼大？” 紀青凜被嚇得流出了眼淚：“沒說什麼，我媽突然說想回徽京，我讓她先好好養病……” 站在她面前的醫生看她哭了，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不太好，擔心他們說話又影響到胡宛，趕緊帶著紀青凜出了病房，語氣舒緩了一些：“最近不管病人說什麼，先順著她，至於其他的事，先暫時不要管。” 紀青凜點點頭：“好，謝謝醫生。” “嗯。”醫生準備走，見她年紀還小卻沒有其他家人陪著，忍不住問：“你家裡沒有其他大人？” “有，但他們都在徽京，而且年紀也大了。”紀青凜如實回答。 醫生沉默了片刻：“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最好還是聯系一下讓大人過來，看你年紀還小，有些事不是你自己一個人能解決的。” “好。” 送走醫生後，紀青凜思考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把媽媽生病的訊息告訴爺爺奶奶。兩個老人家聽到訊息連夜從徽京趕到了南城。 見到紀青凜，聽說胡宛已經病了很久了，他們有些自責。 “凜凜啊，你媽媽生了這麼大的病，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們啊？”爺爺進到病房裡看了胡宛一眼，奶奶哭了一路，根本就不敢進去，只是站在門外透過觀察窗看了一眼。 “我一開始以為只是小病，最近這兩天我媽情況實在是不好我才意識到不對勁的，對不起……”紀青凜沒有實話實說，隨便編了幾句搪塞過去。 紀老爺子雖然是中醫，但也知道母女倆已經到了專科醫院，不可能對病情不清不楚。他了解紀青凜的性子，這麼說只是不想讓他們過度自責。 “醫生說了怎麼治嗎？”紀奶奶問。 “最近這幾天還在觀察，之前那個醫院的醫生說是我媽心理壓力太大，但是今天下午，她的情況變得更糟了，至於怎麼治，我現在還不清楚。” 紀家二老心領神會。 紀青凜爸爸去世後，他們全家人都難過，他們兩人老來失子，紀青凜幼年喪父，哭得理所當然。情緒宣洩出來了，難過一陣後便也逐漸接受了這個現實，慢慢開始好好生活。 可胡宛不一樣，她失去了丈夫的同時，肩上就立刻承擔起了贍養老人和培育孩子的重擔。 “凜凜，你應該早些告訴我們的，你還是一個孩子，怎麼能一個人承受這些呢？”奶奶忍不住眼淚，心疼地拉住紀青凜的手，握緊再握緊，“這些年你媽媽一直強撐著，我們是一家人，那是看著都心疼，不管大病小病，我們都應該過來照顧她的。” 紀青凜感受到握著她的這雙手布滿老繭，但仍然能源源不斷地把溫度傳遞到她手上。 “好，奶奶。”紀青凜沒忍著，任由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第二天。 醫生早早地過來查房，發現胡宛的病房裡多了幾個人，進門一看，不用仔細辨認就認出了坐在病房沙發上看報紙的人。 “紀叔叔？”胡宛的主治醫生像往常一樣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擋住了大半張臉，光看眉眼就知道，這絕對是一個眉清目秀的男生。 紀爺爺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你是？” “我是韓易。”韓易還在上班，加上最近這段時間有流感，他沒有摘下口罩，但平時平淡如水的眸子裡瞬間有了笑意。 紀爺爺反應了很久也沒想起來這個人是誰，還是紀奶奶在一旁提醒：“韓易，凜凜爸的小師弟。” “哦！”紀爺爺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激動地站起來，“是來咱們家吃飯總是帶很多特産的韓易！” 韓醫生笑了笑：“是我，但我可不敢說是紀哥的小師弟，當年我還是小萌新，跟著紀哥打比賽，說起來我該叫他一聲老師才對。我剛去徽京讀書的時候不適應，要不是他經常帶著我去您家吃飯，我恐怕連書都讀不完。” 紀青凜站在一邊看他們寒暄，在心裡感慨韓醫生平時那麼高冷的人，原來在熟人面前也會這麼開朗。 她忽然間就想起了一個人，剛認識的時候也是冷著一張臉，卻總是“露餡”。 明明不熟，卻還是幫她刷公交卡，幫她做很多事情。後面慢慢熟了起來，倒是變得越來越沒臉沒皮了，前幾天在電話裡竟然還說想她。 紀青凜也笑了，她好像也在想某人。 “凜凜，傻笑什麼呢？跟你韓易哥哥打招呼。”胡宛今天難得的清醒。 “哦。”紀青凜點點頭，“韓易哥哥好。” 韓醫生點點頭，有些出乎意料又忽然有些傷感：“沒想到胡老師是紀哥的老婆，青凜是紀哥的孩子。” 熟人相見，免不了要交談幾句，但韓易還在上班，他簡單交代了幾句，讓胡宛先好好休息，就先出去了。 “好巧，韓醫生居然和我爸認識。”紀青凜擔心他們追問剛才自己發呆的事情，趕緊先岔開話題。 “是啊，你爸認識韓易的時候凜凜你還沒上小學呢。”紀奶奶回憶著，滿臉微笑，“那時候你爸還在讀博，韓易才剛上大學，他天賦好，肯吃苦，卻因為太老實被幾個師兄欺負，大一就天天被借到實驗室做實驗。” “有一次做實驗要一直守在跟前，他沒時間去吃飯暈倒了，恰好被你爸遇到了，小夥子醒來就哭，你爸那天幫他做了一天的基礎實驗，晚上帶著他到我們那邊吃飯，韓易才緩過來。” 胡宛也笑了：“我當時工作忙又要照顧你，沒見到過韓易，倒是吃過他從老家寄過來的海鮮。” “哦，原來是這樣，我剛才還疑惑怎麼韓醫生不認識媽媽。” 紀家幾人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輕松地聊過和紀爸爸有關的事情了，大家沉重的心情都緩和了不少。 一家人聊了一會兒天，紀青凜拿著新開的單子帶著胡宛去做了需要做的檢查，送她回病房之後就自己一個人下樓買幾個人的早飯。 趁著這個間隙，紀青凜給周繁森發了一條訊息，說剛才忽然想起他的事。 編輯的時候她還有些猶豫，打完所有要說的話後竟然直接發了過去。 她想，有些感情和情緒總是要立刻表達的，不然時間久了就會淡忘，忘記那種悸動的感覺，忘記心髒狂跳的瞬間。 在韓易的幫助和協調下，紀家一家老小還是趕在過年前回了徽京。 回到徽京的那天，徽京下了一場雨夾雪，細雨裡夾雜著潔白的雪花，卻讓整座城市染上了灰色。 春運到來，整個城市的人都擠到了路上，他們去醫院的車被堵在了路上，紀青凜坐在前排，手裡緊握著手機，聽著坐在旁邊的司機降下窗戶和人吵架，那些話有沒有罵進對方心裡她不知道，倒是被全部塞進了她的腦子裡，漲得她頭疼。 “師傅，大概還有多久啊，我們要趕兩點半的專家門診。”紀青凜的身體倚靠在車窗上，手支撐著頭，有氣無力，“剛才上車的時候不是說一個半小時就能到嗎？” “小姑娘你講點道理啊，聽你們說話也是本地人，難道不知道徽京這段時間遊客量很大嗎？而且這又是春運又是週六，你們還是從高鐵站出發的，路上堵一點不是很正常嘛。”司機師傅終於不和外面的人吵了，轉頭和她吵了起來。 紀青凜不想理他，把自己這邊的車窗降下來一點，吹了一會兒冷風，想到後面的三人身體弱吹不了冷風，又趕緊關上。 車子開出一段路又堵了起來，紀青凜心煩意亂，拿出手機來，點開微信在周繁森的對話方塊裡看了很久，他的最後一條訊息停在上週五，也就是他們打電話的那一天。 之後紀青凜給他發的訊息就再也沒有了回信。 她也嘗試著打過幾次電話，可無論是周素還是周繁森，都沒有人接。 紀青凜和江瑜發訊息，問她知不知道什麼內情，一向訊息靈通的江瑜這次卻一無所知。 小魚吃蝦米：【按理說，放寒假了的話不應該啊，周繁森看上去也不是那種為了學習不看手機的人。】 in：【主要是周阿姨也沒回訊息，我總感覺不太正常。】 紀青凜忽然浮現出那天在度假酒店周素接到電話時的神情，還有那天在電梯口看到的一臉疲憊的周素。 小魚吃蝦米：【我幫你打聽打聽，凜凜你別著急，安心照顧好胡阿姨。】 in：【好，麻煩你了阿瑜。】 小魚吃蝦米：【再和我說“謝謝”、“麻煩”這樣的話，我就和你絕交！】 紀青凜最後給周繁森發了一條訊息，等車子進入市區還是沒有收到回複。 紀青凜當機立斷，讓司機先靠邊停車，放她下車。 “凜凜，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紀奶奶問，坐在後座的三人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 “沒有奶奶，你們先去醫院，我回住的地方收拾點東西，方便後面照顧我媽。”說完紀青凜不等他們反應，就攔了另外一輛車走了。 “凜凜這是怎麼了？現在還沒面診呢，具體情況怎麼樣還不清楚，就算要收拾東西也不著急這一會兒吧。”紀奶奶趴在車窗上看著紀青凜上的車開遠，才縮回車內。 “她回去收拾東西也不耽誤事，就讓她去吧，阿宛這邊有我們照顧。” 計程車在路上飛馳，一路上路過了徽京一中，路過了她和周繁森第一次産生交集的那個公交站臺，路過了他們一起去吃的那家面館，還有他們經常點的那家外賣，最後停在了他們的小區門口。 紀青凜下了車就匆匆上樓，先回了自己家一趟，發現除了給周繁森的生日禮物不見了之外，周繁森那件被她繡了小黃花的外套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沙發上。 紀青凜從房間裡拿了周繁森家的備用鑰匙，就跑到隔壁。 東西都不見了，屋子裡空無一人。 紀青凜愣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掏出手機又給周繁森和周素打了好幾個電話過去，前面幾個都沒人接，直到她撥出去最後一個電話—— 她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偏偏這個時候電話接通了：“喂，您好，請問是周素的家屬嗎？” “是！”紀青凜沒有猶豫，不受理智控制的聲音大到在空蕩的房間裡回響。 “我們這裡是徽京市第一人民醫院肝膽科，麻煩您趕緊到醫院來一趟，病人情況緊急。” “好。”紀青凜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都在抖，趕緊跑著下樓。 徽京的風雪更大了，迎面吹來的風把高大的樹都壓彎了，紀青凜又坐上了車，剛才走過的路她又走了一遍—— 這次先是從小區離開，然後到他們經常點的那家外賣，再到他們一起去吃過的那家面館，路過公交站臺時那輛 479 路公交車剛好從站臺駛離，到徽京一中的時候工作人員正在門口掛新年紅燈籠。 紀青凜這次真的慌了神，她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過往的一切都在流逝消失。 最後車停在了徽京市第一人民醫院的門口，她匆匆下車，在進門前接到了江瑜的電話。 電話那邊的人聽起來比她還著急：“凜凜，我沒問到關於周繁森的訊息，但是打探到，他的那個弟弟，陸謹行在前幾天去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