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茂抱著腿沒有動喚,惡狠狠地瞪著鏡麵茶幾上言翊的倒影。身旁人並不催她,就看她鼻孔裡出氣發完了狠,把那杯酒灌進嘴裡,掏出第二支煙和銀色的金屬打火機,點煙,然後在手背上摁滅。
何宇浩趕到上輝酒吧,看到言翊屁股底下坐著夏茂的裙擺。夏茂醉醺醺的,拿高跟鞋打他,卻只能戳到沙發內部的劣質海綿。
“言翊!你幹什麼!”他沖過去,一把把他推開。
“有意思嗎你,幹不過別人就在這欺負女人!”他的吼聲很快被周遭的喧囂吞噬,然而眼前被他拽脖領子的男人聽得一清二楚,言翊沒有頂他的嘴,只是笑,讓他一拳打到棉花上。
何宇浩被他的笑聲撓得怒火中燒,磨了半天牙根子才忍住,把他砸到沙發上,轉身撈起半躺下去的夏茂,推門走了。
他生氣、內疚、後悔,以至於沒有觀察夏茂是否省人事,一路把她扛上了車。把她放在副駕駛要退出去的時候才對上她仍閃著半是糊塗半睿智的眼神。
安全帶也不幫她繫了,就這麼幹脆地開關門回到主駕駛位上。
夏茂張牙舞爪的理頭發,他就這麼看見她手背上的煙疤:“……言翊不是你之前的上司嗎?”
夏茂沉默,其實是思索兩秒。似笑非笑:“你猜我為什麼要走?”
她什麼都沒說,他卻已經瞭然於胸:“你就不該來的。”
她沉迷於這個把戲而笑,眸間泛著酒意在遠處聚焦,手伸進包的夾層裡,掏出方才言翊給她的幾張名片,大概三四張,丟給他:“我特該來。”
何宇浩還半信半疑地翻看那幾張名片辨真偽,她又不知從哪抽出一支煙來叼著,全身上下摸打火機。
他看了名片難掩笑意:“你還抽上癮了。”並沒制止,把她那邊的窗開啟,打火起油走了。
夏茂突然就知道打火機在哪兒了,幹脆利落地點著火朝外面吞雲吐霧,一邊笑著,好像完成什麼大事似的:“何宇浩?”
“嗯?”
“你也覺得我是個不足憐惜的爛女人嗎?”
何宇浩嘆了一口氣:“夏茂,別說醉話,抽你的煙。”
夏茂反而笑得更鬆快些,朝窗外彈了兩下煙灰,灰燼卷著猩紅的火光,向無人處飄去。
她不喜歡何宇浩,她不會愛上任何人,她更害怕何宇浩喜歡她,還好他有女朋友了。
言翊當年和她說喜歡她,她費了好大的力氣向他證明自己是個不足憐惜的爛女人,發現玩脫了,他手裡恰恰有她最需要的東西,於是又謊稱自己迴心轉意。結果言翊並不領情,他也放下了愛情,一心只想要把逐漸落後於米思的可世盤起來,把何宇浩從他那裡搶走的都拿回來。
其實言翊根本就沒愛過她,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他永遠不會有真正的愛情。他看中了她的假醜惡,覺得他們是同道中人,於是真摯的發出一起繼續“殘害他人”的邀約。但夏茂卻告訴他,她對名利沒有興趣,她要的只是一個死亡的理由。
“你說我是你的珍寶嗎?好啊,你把我要的東西給我,我今天就躺在這裡,你想我如何我都接受。”
言翊接受不了,他把情感籌碼換成了完全的利益工具,把高腳杯裡的紅酒澆在她的頭上,她一身白,不閃不躲,只是閉上眼,聽見了他的話裡的語氣比酒還冷:
“你明天就去公司辭職,別想著能拿到賠償金。”
“到了米思,何宇浩不倒,你死不了。我看你能有多想死。”
“哎,有沒有可能,你有一天真的讓言翊幹趴下了,然後灰溜溜滾回南城過你的小日子啊?”她裝醉,膽大的問。
何宇浩在視鏡裡抬眼望了一眼她的瘋樣,還是回答:“言翊……他憎恨的不是我,是米思,是年年 kpi 碾壓他的米思,比起讓我回老家,他更希望的是佔領整個北方市場。”
夏茂笑容僵在臉上,她以為他早年作為夏昊的跟班沒少和言翊過招,應該挺了解他的,沒想到還是這麼天真。
言翊憎恨敗績,這是他和夏茂相像的唯一一點,他更憎恨的,是人。
開了開口,沒發出一個音節。
算了,泡沫總要戳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