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這般純潔而自信地以為。
根本沒有想過,如果把“建築類的公司”替換成“維護世界和平的組織”、“普通人”替換成“超能力”,這句話是否依然成立。
腸子像被人打了結,又被頑皮的孩子拿去當跳繩。我本想把手上的檔案看完,卻發現肚子裡飛舞的跳繩已不只一根,它們糾纏在一起,隔著肚皮對我發出警告。隨之而來的腹痛亦愈演愈烈,讓我不堪忍受。
——站起來,去廁所。
大腦終於抵不過身體的抗議,投降道。
我歡悅地想要起身,卻發現歐買嘎——凳子像個柔情蜜意的情人,正死死粘在我的屁股上。
腸子扭擰著高唱鳴音。肚子疼得我冷汗淋漓。而凳子依舊忠貞不渝。
無法可想。我不得不一狠心,提住凳子一起蹦向廁所。
施華,堅持。施華,一定要堅持。施華,馬上到了。我用僅剩的一點意識不斷對自己唸咒。
明明只需要走幾步就能到達的廁所大門,此時卻恍惚著越來越遠。
而我已無力再提動那張凳子。腸子、肚子開始合唱《命運》。帶著一絲將死的預感,我只想昏過去就此逃避一切。卻聽一個清越的聲音疑惑道:
“施華?”
我用盡全身力氣,對他吼:
“廁所!!!!!”
我站在盥洗池前,全身脫力。
這是兩周來的第幾次了?
吐槽領導不做人,被領導當面複述吐槽內容;拿公司的電話機、印表機假公濟私,卻在第二天被該機器向公司二號頭目狀告我非法用工;得罪兩個小女孩,穿著內褲拿著《payboy》卻發現自己突然躺在了珠穆朗瑪峰峰頂……左手邊的同事是一棵大樹,右手邊的同事是一張象棋桌,一個沉默不語讓你懷疑他只是辦公室盆景,另一個說話暴跳如雷堪比更年期婦女。而他們正是我所在部門——靈橋組織記錄部的負責人。
我快瘋了。
我不能再忍受這個超乎正常人類想象的地方了。
我要辭職。
辭職!
狠狠一拳打在水池邊沿,我卻猛然聽見自己的聲音:
——沒問題。
公車上信誓旦旦的聲音。剛到靈橋組織第一天,得知組織真實屬性時,打腫臉充胖子的聲音。不知多少次想要打道回府時,說服自己的聲音。
沒問題。
我彷彿又聽到天空中那悠遠而誘惑的聲音,訕笑說:
認輸吧。何必跟我作對。你註定只能做個領殘障救濟金的人,依靠父母的存款開個小店,被埋葬在來往車、人掀起的塵土中,了此一生。有什麼好掙紮的呢,我都給你寫好了,你的命運。
......命運你個拔蠟!!!
我對天比出一個中指。
讓我認輸,還早著呢。
雄赳赳氣昂昂我走向廁所門口,卻突然想到——其洛還在外面。剛才正是他將我和凳子一起運到了這裡,之後還給我送來一條褲子。
我立即羞愧得直想從廁所的窗戶口跳出去。
沒錯,其洛就是兩周前公車上被我誤當成老人的那位銀發“嶽飛”。而那天車上的那位“文天祥”正是我所屬組織的老大,也是其洛的養父,辛珀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