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家了,她也回家了。傾雍不是她的家,把他帶回家的少女,並不屬於這裡。
傷口好像又開始作痛,他看向窗外的傾雍雲霧彌漫的天,沖在拐角踱步的小警察頷首致謝,離開了警務站。
冬季到來,許多公路已經落雪結冰,遊客稀少,普通的傾雍小鎮,到了一年中最安靜的時候。
鎮上偶爾有外人途徑,大多都是問冰川凍上沒,什麼時候能去玩。
茶茶飯館沒什麼事做,小阿姨話也變少了,他們都在適應新的日子。
大家閑下來,會在飯店搓著麻將,卓嘎會如往日一樣端著藏奶茶過來玩,央金也會邊聊天邊織藏毯。
多吉叔家的新藏房已經修好,寬敞明亮,在藏歷新年來臨前歡喜住進了新房子。蟲草園也來了新的研究員,是個木訥小夥,小阿姨時常喊他來吃飯。
站堆死了,死於器官衰竭。擁錯平靜的簽署了放棄搶救書,拔了管。歐珠沒死成,好一點後被送進了看守所,等待漫長的羈押審判。
央金懷孕了,她說想要個女孩。達吉也回來過一次,她已經能拄著拐走路。小孩子們都喜歡這個漂亮的陌生女人,新奇地圍著她打轉。她拿出法院判的離婚協議書,卓嘎阿佳紅了眼眶。
南嘉注視朗嘉雪山的時間愈發多。她說要在這裡待一年,想看秋日的神山,和落葉覆滿的傾雍寺。
她還說,等到了冬天就要去看冰川,要和他一起在夢幻的藍冰上走很遠很遠。
可葉子還沒落完,這場宴席就散場了。
冰川凍上以後,小鎮再次因遊客們的到來變熱鬧。
店裡囤起年貨,屋子不夠用。
小阿姨某天在阿茗房間門口站了會,自她離開,房間一直保持著原樣。小阿姨下定了某種決心,指揮南嘉把放不下的貨物都堆進去。
南嘉推門進去,高原日光如往常傾瀉入藏房,但她的桌子和書本上已積了一層薄灰。
南嘉把貨物碼好,又回到桌前。
有本書還保留著攤開的模樣,勾畫著線,有她用藏文寫的幾個字。
前面是一句“為什麼”,她似乎是沒看懂這段典故,打了兩個問號。
後面是兩個字,“南嘉”。
毫無預兆的,前言不搭後語的,他就這樣出現在她筆下。
或許是想請教他,或許是想到了要和他說事情,隨手記一筆,就那樣潦草地寫下了他的名字。
他不得而知。
南嘉站在那裡好一會,伸出手輕輕撫摸過她的字跡。
然後合上了書本。
南嘉將阿茗的薄荷擱在了高處,依舊照得著太陽,但經過的犛牛吃不到。
日升月落,藏布河面被薄冰封上,大雪翻過了山嶺。
小鎮生活如常,他依舊每月十五去藏寺裡轉經筒,扔一塊蒼白的石頭上瑪尼堆,看九月的鷹飛過經幡,十月的林海盡染,來年春河裡松動的涓流。
只是她再也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