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嗤笑了一聲,再開口收斂了兩分,漫不經心的:
“你阿媽除了下地種田,還出門嗎?”
“阿媽只種地。所以你認識我阿爸?”
“你就告訴他嘛。”阿茗知道挺多青年人去拉薩打工,瓊布就去過。她猜想這小孩也是留守大軍的一員,誰家小朋友不想家人陪著。
南嘉冷淡地睨了她一眼。
那眼神的意思是,你要是還想去東山,最好閉上嘴。
兇什麼嘛。阿茗白了他一眼,和小孩聊起學校生活。
他倆樂呵呵的,南嘉也沒再發問,這段突兀的插曲似乎就這麼揭過去。
南嘉把車窗降下來一些,料峭的春風湧進車廂,他細碎的黑發飄揚起來。
手上的舊傷隱隱作痛,他轉了一下手腕,感覺血絲在緩慢滲進創口貼。
那次藏狐下山事件後,他又恢複了練刀。經日的磨損中,傷口反複開裂,不見轉好。
每當痛覺本能的反應出現,南嘉才覺得清醒。他有些貪婪地喜歡上這種毫無預兆的神經反射,像在時刻提醒他,過去的歲月不會隨著傷口結痂而淡去。
此刻熱烈的陽光讓他覺得不適,他還是該待在陰暗泥沼裡。
說起溫度,他只能想起眉心被槍口對準,硫磺味的熱煙噴在臉上的感覺。
槍口真燙啊,燙得會灼破面板。
南嘉下意識抬手摸了下鼻骨,那裡的傷早已恢複如初,只能從細微的觸感一窺過去。
半小時後,雪山近在眼前。
鵝黃的東山山脈環繞著達厝湖,過了山線,就是邊境。
達厝很小,沿著湖邊散開十來戶人家,剛播種的青稞田還是青黃一片。
他們下車,停在在澄藍的湖邊,目送小孩在水面的粼粼波光中回家。
“你剛剛幹嘛那樣?很嚇人誒。”她問他。
“走了,路還很遠。”他沒回答。
阿茗沒想到到了達厝湖,距離布林寺,還要車行一個多小時。
中間經過了一個邊防站,檢查了他們的邊防證。
阿茗看到荷槍實彈的軍人有點犯怵,南嘉倒是自然,像很熟悉,搭了幾句話。
後面的路全是顛簸的土路,不知道是南嘉技術好,還是阿茗真累了,她慢慢昏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寬闊的道路不再,陽光變得稀疏,她已置身於雪原林海中。
阿茗用手機定了個位,原來這條山脈是中緬邊境線。
她還未細想,就因驚嘆叫出聲:
她看見布林寺了!
藏紅的寺廟嵌在一處山體凹陷的狹長洞xue中,金頂露出巖壁,周邊垂落著長長的冰瀑,僅有一條小路上下。
險峻奇特,她不禁想,什麼樣的人會在這樣的峭壁上建寺廟?
一定是高僧大能!一定是個古寺!
下了車,開始爬山。
阿茗怕高反,走幾步就停下喘喘氣。南嘉也不急,慢悠悠的,保持著和她兩三步的距離。
她邊爬邊打量布林寺的外觀,暗暗嘀咕不妙。
這廟看著很新,外牆斑駁的紅漆不超過十年,真的有幾千年前本絨教的遺跡嗎?
但願只是翻新過。
一進寺廟裡,阿茗立刻忘記了南嘉這個人,她藉著不算明亮的酥油燈,在一尊尊佛像和一幅幅壁畫中梭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