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八仙摩托,紮西德勒
2014年。 阿茗從大卡車跳下來時,晨霧還盤繞在藏東南高原的青山間。 她確認了一下路邊【傾雍鎮】的漢藏雙文界牌,背上裝行李的大包,仰頭朝卡車司機揮手道謝。 卡車一走,鎮子又寂靜下來。 清晨六點,白色雲海流動著,朝陽尚未打擾這座安靜的小鎮,遠處的朗嘉神山隱在霧中。 公路底下是一條倒淌的白色河流,是雅魯藏布江的支流,叫易貢藏布。 周邊的一切都很陌生,她深呼吸了一口濕漉漉的未知空氣。 唐茗初,也就是阿茗,是個民族學學生。她來傾雍這座藏西南小鎮做田野調查,尋找名為本絨教的藏區原始宗教的蹤跡。 她要借住在一戶開飯店的漢族夫妻家。 她順著導航尋找那間飯店,小鎮街道不寬,不知誰家的犛牛在散步,見了人也不怕。她覺得新奇,掏出相機駐足拍了幾張。 她專注看著取景框時,身後的門一陣響,探出個腦袋:“阿茗?” 阿茗懵懵回頭,看見“茶茶飯店”的招牌以及女人的笑顏,趕緊道,“是我,小阿姨,我是唐茗初。” 她手忙腳亂摁亮手機,指著微信頭像說,“就是這個阿茗。” “好乖的妹妹呀。” 小阿姨笑著打量眼前的人,揹著大大的旅行包,與纖薄的身體不太相稱,杏眼桃腮,長發柔順的搭在肩頭。 女孩子似乎是有些緊張,她指尖緊緊捏著相機,都泛白了。 “大清早,打攪你了小阿姨。” 她聲音很好聽,南方軟調,讓人想起青瓷盞撞風。 小阿姨拉著她進門:“做生意哪有不起早。”她叫得親切熟稔,“阿茗一路上累吧?坐了一夜車,縣裡過來還要幾小時。” 小阿姨自然接過行李、叫她“阿茗”,像她們認識很久了。 這間藏式房子是個小二層,小阿姨為她收拾了樓上的房間,松軟的被子,迎接自己女兒回家一樣。 “阿茗你睡會兒,我們這兒十點才算早上呢。” 阿茗謝過,她坐了一路夜車,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她再醒來,是被窗外一聲不帶感情的清脆機械姬吵醒的: “八仙摩托,紮西德勒。” 店門口有引擎熄火的聲音,阿茗迷糊中想,剛剛是什麼東西在說話? 她睜開眼,抬腕看…
2014 年。
阿茗從大卡車跳下來時,晨霧還盤繞在藏東南高原的青山間。
她確認了一下路邊【傾雍鎮】的漢藏雙文界牌,背上裝行李的大包,仰頭朝卡車司機揮手道謝。
卡車一走,鎮子又寂靜下來。
清晨六點,白色雲海流動著,朝陽尚未打擾這座安靜的小鎮,遠處的朗嘉神山隱在霧中。
公路底下是一條倒淌的白色河流,是雅魯藏布江的支流,叫易貢藏布。
周邊的一切都很陌生,她深呼吸了一口濕漉漉的未知空氣。
唐茗初,也就是阿茗,是個民族學學生。她來傾雍這座藏西南小鎮做田野調查,尋找名為本絨教的藏區原始宗教的蹤跡。
她要借住在一戶開飯店的漢族夫妻家。
她順著導航尋找那間飯店,小鎮街道不寬,不知誰家的犛牛在散步,見了人也不怕。她覺得新奇,掏出相機駐足拍了幾張。
她專注看著取景框時,身後的門一陣響,探出個腦袋:“阿茗?”
阿茗懵懵回頭,看見“茶茶飯店”的招牌以及女人的笑顏,趕緊道,“是我,小阿姨,我是唐茗初。”
她手忙腳亂摁亮手機,指著微信頭像說,“就是這個阿茗。”
“好乖的妹妹呀。”
小阿姨笑著打量眼前的人,揹著大大的旅行包,與纖薄的身體不太相稱,杏眼桃腮,長發柔順的搭在肩頭。
女孩子似乎是有些緊張,她指尖緊緊捏著相機,都泛白了。
“大清早,打攪你了小阿姨。”
她聲音很好聽,南方軟調,讓人想起青瓷盞撞風。
小阿姨拉著她進門:“做生意哪有不起早。”她叫得親切熟稔,“阿茗一路上累吧?坐了一夜車,縣裡過來還要幾小時。”
小阿姨自然接過行李、叫她“阿茗”,像她們認識很久了。
這間藏式房子是個小二層,小阿姨為她收拾了樓上的房間,松軟的被子,迎接自己女兒回家一樣。
“阿茗你睡會兒,我們這兒十點才算早上呢。”
阿茗謝過,她坐了一路夜車,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她再醒來,是被窗外一聲不帶感情的清脆機械姬吵醒的:
“八仙摩托,紮西德勒。”
店門口有引擎熄火的聲音,阿茗迷糊中想,剛剛是什麼東西在說話?
她睜開眼,抬腕看時間,正好十點整,她睡了四個小時。
樓下傳來隱隱約約的人語。
小阿姨的兒子是阿茗同校學弟,她向他打聽過茶茶飯店的經營日常。十點正是客人進店的時間,阿茗一骨碌爬起來。
她對著鏡子揉臉頰,把嘴角揚到恰好的角度,反複練習幾遍,才下樓。
樓梯是木質的,有些舊了,踩上去嘎吱嘎吱響。
澄亮的光線灑在院子草坪上,籠在山間的白霧此刻稀薄了許多,印度洋水汽滋養的群山,雪峰清晰敞在她眼前。
小阿姨站在櫃臺旁,她身邊有個個子很高的男生,正傾身專注地聽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