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予還想說什麼,忽然想起向遙回國的原因,一下子覺得不合時宜,又嚴肅起來。
“家裡……是誰走了,還好嗎?”
“是姥姥。沒事。”
“好,”林枝予不多問,“那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向遙也搖頭:“還好。放心。”
林枝予就安慰地拍拍她,不再多說。
向遙得在北京轉機去江原,登了機安頓好,她才想起來問林枝予回國的去處。
“畢竟是白事,我不方便帶你回去。你回了國去哪裡?還是說我把上海房子的鑰匙給你,你去我家?”
“不用。”林枝予說,“你忙家裡的事,我可能會在北京跟我媽媽見一面,然後回南榕。你隨時可以聯系我,需要的話我都在。”
向遙說好。
她有心事,偶爾和林枝予說說姥姥和家裡的矛盾,大多時候發著呆沉默。
不知不覺她睡過去,醒來時機艙裡很暗。
全黑的環境裡,乘客面前的一塊塊電子屏播放著不同的電影,斑斕的光芒在黑暗裡流動著。
向遙動了動,才察覺自己的手被他緊緊握著。她偏頭,林枝予也睡著了,呼吸很輕。
於是她親了親他的側臉,把他搖醒。
“清醒一下,”向遙輕聲道,“快落地了。”
他們早晨五點落地北京,向遙要再等 4 小時轉機,林枝予一直陪著,到向遙檢票登機才準備走。
“好了,別看了,”向遙驅趕,“給你定了附近酒店,去睡一覺調時差。”
不等林枝予回答,她就已經混入人流,再看不到身影了。
向遙好歹是在一兩點鐘趕了回去。
大概是在停靈,家裡人很多,見了她紛紛打招呼,大姨把她領進去,眼睛通紅。
棺材停在大堂裡,遺像暫時用的是老人以前拍的照片,長輩們都憔悴,小一輩倒還好,板著臉嚴肅著。
“我媽呢?”向遙問。
“鞭炮和黃紙不夠了,她出去買。”大姨匆匆回應,又去招呼自發來幫忙的村裡鄰居。
向遙祭拜過,來不及多看看老人,就被葉葉抓進裡屋。
喪事流程很多,鄉下就更繁瑣了,她正在跟她爸因為流程爭論,向遙聽了一會兒就被帶進狀態。
分明是生死大事,但好像沒有一個人有機會能沉浸悲痛,或是深入地聊些什麼,大家各自匆忙,陀螺似的處理一些和哀悼死亡本身無關的事。
火化、酒席、採買、風俗、出殯……每一項都有很多小事要顧及。
向遙和幾個人一起都覺得頭暈眼花,她分出一點思緒想,林枝予十幾歲的時候,又是怎麼一個人去應付突如其來的死亡和隨之而來的繁瑣事項的?
一家人到了晚上才得以喘息。
廳堂的燈早壞了,光線很暗,不時閃一下,王生萍一個人住家裡也不修,想也知道是為了省點錢。
大家麻木地聚在一起,沒人說話,在火盆前燒紙,後來丁彥打破沉默,確認了明天要幹的事,提前進去睡了。
最後他們陸續都散了,只剩向遙和邱蘭還坐在火盆前。白天她們沒空寒暄,現在又覺得不知道怎麼開場。
黃紙在火光裡飛散如星,映在邱蘭疲倦的面孔上,向遙看著她,忽然覺得她比幾個月前似乎老了一些,嘴角的紋路似乎深了。
“怎麼忽然就這個歲數了,”她忽然說,“我也沒有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