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沒有一起在劇場或影院裡看過什麼,非要說只有七八年前在午夜客廳裡湊在一起看過電影,因為電視老舊,偶爾還會閃屏。此刻林枝予的右手就貼在她身側,帶著柔意的凜冽氣息往鼻尖裡鑽,讓人想到冬夜的甜雪。
她扔掉那點恍如隔世的晃神,在燈光暗下來時打起精神,試圖沉浸劇目。
但很不幸,在音樂和舞美的光線裡,她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林枝予從劇目裡抽神,偏頭將目光落在向遙身上。
她撐著腦袋的動作還很像模像樣,但短發早就遮住了眼睛在內的大半五官,只露出略顯鋒利冷感的高鼻。
單看長相,向遙的外貌其實略有欺騙性,平日靈氣輕盈的彎眉笑眼會讓人覺得俏皮好騙,但本質是個鬆弛有韌勁的人。
她骨子裡的野性不馴與精緻皮相揉成一股獨特的英勁與少年氣,讓人覺得生動且有生命力。
無關容貌,這才是向遙獨一無二的特質,但那已經是七年前了。
這麼些年,多少有些閱歷賦予的世故圓滑,她掙紮其中,那股子向上的生命力也被磨得疲軟。
而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她被什麼拖拽著,真的很累。這種頹然的狀態讓人很難不擔憂。
中場休息時,向遙被陡然鬆弛的氣氛驚醒了。她手腕發麻,心悸得厲害,一時間有點難以動彈。
身邊有人問:“睡得還好嗎?”
她迷迷瞪瞪偏頭,是林枝予在看著她,眼裡有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意味。
向遙輕咳兩聲,有點不自在地坐直了:“不好意思。”
“不想看的話,要出去嗎?”
“沒有不想看,”向遙頓了頓,“只是,最近有點累。”
下半場向遙沒再打瞌睡,勉強在一幕強沖突的劇情裡終於把戲給看進去,堅持到了謝幕。
走出劇場半天她都沒說話。
不禮貌。拿了別人昂貴的戲票在劇院裡打瞌睡。……這真的很不好!!
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向遙可以說是這個原因,但她心裡清楚不止如此。
她自己也不確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書戲影劇都很久沒有再認真看過了——看不進去,打遊戲也變成負累,她沒法再從中得到快樂,滿腦子只有拆解、創意、玩法、市場、商業化。
就像在職場的時候總嚷著要逃離工位去撒野,前些年的時候她尚且還有活力,對工作以外的任何都還存著嚮往。
現在真踏上了旅途,心裡的喜悅感反而還沒純有憧憬的階段來的充盈。
人前她還能保持健康快樂的表象,但一年年過去,她能感覺到獨處的時候,自己像在枯萎。
吃好休息好,或者達成點長遠目標,這些都沒實現,喜歡的事物在日日消磨裡煙消雲散,只剩下無限期的呆茫。
一晃眼十年,她沒法離了職場就一下子快樂起來。
那種感覺像是不間歇踏步了十年的人偶陡然被抽掉了發條,她宕機在原地,感覺迷茫和不明方向。
即便走在異國街頭,她也有強烈的失真感,像靈魂被抽離出來,無波無瀾。她不是不想玩點什麼,而是不管在柏林、上海還是任何地方,她都感受不到差別。
這種感覺很難跟沒怎麼沾染職場的人描述。不論喬曼還是林枝予都是。
“向遙。”
她聽見林枝予喊他。
她回神,才驚覺已經到了喬曼公寓樓下,林枝予在她身後停下了腳步,認真看著她。
“你這幾年,真的過得不錯嗎。”
向遙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