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遙在地面攤開那些名字各異的煙花,從懷裡掏出打火機,遞給林枝予一根加特林。
“林枝予。”她喊他,“放一根沖天炮,丟一點包袱。”
他接在手裡,還沒反應過來,向遙咔嚓滑動打火機的砂輪,點燃引火。
林枝予面色驟變地拿遠,下一秒火星飛速溜到盡頭,炮筒裡迸發出熱意和沖擊力,他下意識攥得更緊,斑斕的光點就在向遙的大笑裡在他眼前閃爍。
“……向遙!”
林枝予很少有這麼大的情緒反應,他看起來特別想過來給她後揹來一巴掌,但礙於手裡還在盛放的煙花,只好很謹慎地待在原地,改用眼神殺人。
“叔叔小時候那艘船就是從這個碼頭出海的嗎?”
他沒想到向遙忽然在這時候問這個問題,安靜了一下,有點懷疑她是不是在轉移話題,最終還是點頭:“大概是。”
“我沒覺得晚上那頓飯不好,”向遙在風裡說,“在這之前我沒想過要了解他,他在我眼裡的印象……很刻板。但其實挺了不起的。”
“……了不起?”
林枝予不解,疑問地看她。
“人脈呀,飯酒局呀,攀關系呀。這些咱們年輕人是瞧不上,”向遙看得很開,“但也沒法否認,起碼在當下的社會環境裡,是有效的。年長一輩把它們看得很重,有他的緣由。”
“人就活一輩子啊,回不了頭的。哪怕我們覺得,這些都是中年人自我吹噓的談資,但不是每個人都有過這種黃金年代。”向遙笑著,給自己點了一根小小的仙女棒,“走不出來太正常了,那些不甘心總要有一個出口。每個人都有走不出來的日子,我們也會有,只是他的是事業巔峰,我們的或許是別的。”
加特林的火筒開始燃燒,這根煙花的生命到了盡頭。
向遙拍拍他:“所以別困擾,別難堪。都是人之常情。”
她轉而完全不難堪地把花炮垃圾丟在了地上,在雪地裡把殘燒的火星子踩滅。
等她抬頭時,林枝予飛快地把一根新的花炮塞進她手裡,已經點了火的。
引線竄到盡頭,向遙還沒完全拿穩,於是他伸手把住筒身替她穩住,小拇指無意跟她的交疊在一起。
“……林枝予!”
他在夜色裡笑得很得意,漂亮的眼尾彎彎的,從沒見過的明朗。
林枝予問:“你是不是生怕這片沙灘的人不知道我們兩個叫什麼名字?小聲點。”
向遙心理素質就那樣,一想起先這麼幹的是誰,就實在沒什麼理直氣壯的底氣,僵硬地舉著噼裡啪啦的炮筒走出他五米遠,表示冷戰。
林枝予踩著她的腳印不緊不慢地追上來。
“我支援你做任何事。”他忽然說。
“不管是不做程式設計師,還是放棄回家的車票,或者更遠的分叉路,你的所有選擇。不管……以後怎麼樣。”他垂著頭,那雙靴子離他一步之遙,不再遠離。
“我的支援沒什麼意義,但自己選的不管好壞都有意義,”他笑一笑,焰火在他烏黑的眼睛裡燃燒,“我只是想說,別覺得你是一個人。”
不管他將來還有沒有跟她在一起。
向遙有那麼一兩分鐘沒說話,任由焰火燃盡冷卻,吸吸鼻子問:“不洗碗也可以嗎?”
林枝予微笑:“這個不可以。”
不感動了!
“還有三分鐘就零點了。”
向遙低頭看螢幕上的時間,找出那個最大的立地煙花:“說明書剛好說可以放三分鐘,你覺得是虛假宣傳嗎。”
“試試吧。”林枝予伸出打火機,點燃。
很好。
煙花燃起的瞬間向遙心想,它的效果沒有對不起它的價格,煙霧震響中她聽到海灘其他人的驚呼,但她的注意力被眼前無比鮮亮的星光顏色佔滿,幾乎要忘記時間流逝,但她在周圍數聲的新年快樂裡,知道她和煙花一起走到了新的一年。
還有林枝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