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泥濘深水
不願意。 向遙知道,林枝予十有八九會這麼說,很誠懇地感謝自己,然後禮貌又堅決地拒絕自己,甚至在後面幾天拉遠距離。 坦白說,這件事向遙也考慮了好幾天。 不友善的林衛東,男女的距離,認識還挺短的時間……“沒必要”的理由太多了,甚至可以說是完全大可不必,純屬自找麻煩。 可林枝予……實在是個挺好、又挺孤單的孩子。 向遙每天晚上看著儲藏室那盞慘白的白熾燈就會遲疑,看到他手上的凍瘡也會遲疑,瞥見他回家路上無意識在身側敲擊的手指也會遲疑。他在自己堅定選擇的道路上很努力,生活裡又太知道人和人相處的分寸,對人情緒的體察有時候比向遙這個實打實的大人還要細微。 林枝予大概是感激自己的,哪怕她也沒做什麼,但始終在用自己的方式還人情。 向遙提到的事情他第一反應都是自己能幫到什麼,沒說的也在努力共情。像今晚,明明有整塊的學習時間,哪怕用來睡覺對高三的學生來說都很珍貴,但林枝予還是執意過來,甚至可能只是想來提點東西。 “你先不用拒絕,”向遙打斷了他錯愕過後即將出口的話,“我既然跟你提,肯定是認真考慮過的。” “假如是在上海,那我一定不會提這件事,我租的單間,確實不太方便。但我現在一個人住兩室一廳,洗手間都有兩間——哎呀,還真不是我說,你們小區格局還挺不錯的,就是隔音太差了。” 向遙隨手拿了雙最大的棉拖放進購物車,示意他繼續往前走:“次臥的床我看房的時候就是壞的,搬來的時候呢已經託房東扔掉了,就是還沒收拾,但完全可以做書房。” “你每天晚上到我家裡學習,結束了直接上樓,不是挺剛好嗎?餓了有宵夜零食,渴了有熱水飲料,暖氣開著光線也好,多好一自習室的環境啊。地下室又冷,燈也傷眼睛。夏天就算了,這個季節不是自找苦吃嗎。” 向遙說著觀察林枝予,他完全是一副在等她結束隨時準備反駁的表情。 “我跟你相處時間不長,但也知道你是個很懂事的小孩兒,比我高中的時候成熟多了,所以,更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你們這兒下雪跟掉棉…
不願意。
向遙知道,林枝予十有八九會這麼說,很誠懇地感謝自己,然後禮貌又堅決地拒絕自己,甚至在後面幾天拉遠距離。
坦白說,這件事向遙也考慮了好幾天。
不友善的林衛東,男女的距離,認識還挺短的時間……“沒必要”的理由太多了,甚至可以說是完全大可不必,純屬自找麻煩。
可林枝予……實在是個挺好、又挺孤單的孩子。
向遙每天晚上看著儲藏室那盞慘白的白熾燈就會遲疑,看到他手上的凍瘡也會遲疑,瞥見他回家路上無意識在身側敲擊的手指也會遲疑。他在自己堅定選擇的道路上很努力,生活裡又太知道人和人相處的分寸,對人情緒的體察有時候比向遙這個實打實的大人還要細微。
林枝予大概是感激自己的,哪怕她也沒做什麼,但始終在用自己的方式還人情。
向遙提到的事情他第一反應都是自己能幫到什麼,沒說的也在努力共情。像今晚,明明有整塊的學習時間,哪怕用來睡覺對高三的學生來說都很珍貴,但林枝予還是執意過來,甚至可能只是想來提點東西。
“你先不用拒絕,”向遙打斷了他錯愕過後即將出口的話,“我既然跟你提,肯定是認真考慮過的。”
“假如是在上海,那我一定不會提這件事,我租的單間,確實不太方便。但我現在一個人住兩室一廳,洗手間都有兩間——哎呀,還真不是我說,你們小區格局還挺不錯的,就是隔音太差了。”
向遙隨手拿了雙最大的棉拖放進購物車,示意他繼續往前走:“次臥的床我看房的時候就是壞的,搬來的時候呢已經託房東扔掉了,就是還沒收拾,但完全可以做書房。”
“你每天晚上到我家裡學習,結束了直接上樓,不是挺剛好嗎?餓了有宵夜零食,渴了有熱水飲料,暖氣開著光線也好,多好一自習室的環境啊。地下室又冷,燈也傷眼睛。夏天就算了,這個季節不是自找苦吃嗎。”
向遙說著觀察林枝予,他完全是一副在等她結束隨時準備反駁的表情。
“我跟你相處時間不長,但也知道你是個很懂事的小孩兒,比我高中的時候成熟多了,所以,更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你們這兒下雪跟掉棉花似的,這才十一二月,我都不敢想後頭什麼溫度。你這就長上凍瘡了,後頭一會兒發燒一會兒柔弱的,還怎麼考試?”
林枝予聽得有點兒無語:“我沒有發燒也不會柔弱。”
“你在這方面實在是沒什麼信譽度可言。晚上過來?就這麼說好了?”
林枝予攥緊了推車,像是努力在想到底怎麼說:“向遙……姐姐。”
他第一次這麼喊向遙,垂著眼讓人看不清表情:“我真的很感激你,但我確實沒辦法接受這次的好意。你幫我的地方已經很多了。我們……都不讓對方太為難,行嗎。”
向遙嘆了口氣,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某種程度上,她竟然還挺了解林枝予的。
那天晚上林枝予幫她把買的東西提回了家,禮貌地道了別,然後就找不到人了。
儲藏室的燈也沒亮——可能他週末有別的去處,訊息也不回,像是打定主意還是要跟向遙保持距離了。
臭小孩兒,死倔。
向遙也沒什麼道理強迫他,就是深感無語。
這週末向遙不用去公司,決心在家睡兩天的懶覺,週六倒是過得安穩,誰知道周天一大早,天花板就斷斷續續有拖拽重物的呲啦響聲,連帶樓道裡也不時有大著嗓門的交談,吵得很。
向遙眼皮都懶得掀,熟練地在枕頭底下摸出耳塞,蒙頭睡到下午,爬起來才發現天竟然短暫地晴了。
她眯著眼拉開陽臺窗戶,淺金稀薄的日光混著冷冽空氣撲面而來,一掃屋內悶了一夜的暖氣熱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