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凍瘡
南榕徹底入冬了。 成日都在陰沉沉地刮大風,似乎能從刺骨寒風裡聞到海水的冰冷鹹腥味。 天氣預報裡早早就通知快有暴雪,連帶著專案組本就飛快的工作節奏直接脫離地表。 “進度要再抓緊啊,再快點兒,”主程式王哥成天在催,“得在下雪之前把這次調整弄完,萬一影響效率,週期又得往後拖!” 向遙堵著鼻子,昏昏沉沉做她的雜魚工作,無動於衷。 頭兩天她還挺高興自己幹活竟然很順利,能跟上大家節奏,後來才發現打雜的活兒基本全給自己了。 她之前試圖約過一次王哥的時間,可接二連三的專案會議讓這次約談一拖再拖,最後不了了之。向遙沒再約新的時間,也不想管是不是真的忙到幾分鐘也抽不出。她早意識到自己與其他人之間那堵無形的牆壁了。 渾渾噩噩裡,她就這麼被架住了。 兩點一線的生活裡,唯一還算有意思的,大概是偶爾的宵夜時間。 加班的晚上,向遙會多買一份宵夜帶去儲藏室,還帶去了一管凍傷膏。 “……謝謝,但我不用。”他抗拒得很堅決,看得出真的很不喜歡欠人情。 “膏藥是我本來就有的,留著用吧,省的浪費。” 她說著用下巴點了點他的衣袖。 “寫字和練琴的時候。手不癢不疼嗎?” 他猶豫一下,終於還是接過。 “謝謝,”他又說了一次,繼而問,“多少錢。” “嗯……記不得了,”向遙說,“以後跟飯錢一起算吧。” 他於是又擰起眉:“晚飯我也不需要。” 想了想他補充:“這樣其實算強買強賣。” 向遙爆發一聲笑,搓了搓凍僵的手:“說真的啊,你一點點都不餓、也一點點都不冷嗎?” “就當陪我吃飯吧,”向遙看得出他的為難,笑眯眯地勉強他,“辛苦你了。” 高中生沒法再反駁什麼,把手從袖子裡伸出來,擰開了膏藥的蓋子。 向遙打量他。 大概是課業原因,他眼下有些睡不好的黑青色,時而需要閉目休息一下,連帶著看人的眼睛也總是濕漉漉。臉色習慣性地緊繃,人又營養不良地瘦削著,因此哪怕眉眼五官很清俊,也給人一種不算討喜的陰鬱感。 那雙蒼白的手骨腕很細,指節卻鮮明,…
南榕徹底入冬了。
成日都在陰沉沉地刮大風,似乎能從刺骨寒風裡聞到海水的冰冷鹹腥味。
天氣預報裡早早就通知快有暴雪,連帶著專案組本就飛快的工作節奏直接脫離地表。
“進度要再抓緊啊,再快點兒,”主程式王哥成天在催,“得在下雪之前把這次調整弄完,萬一影響效率,週期又得往後拖!”
向遙堵著鼻子,昏昏沉沉做她的雜魚工作,無動於衷。
頭兩天她還挺高興自己幹活竟然很順利,能跟上大家節奏,後來才發現打雜的活兒基本全給自己了。
她之前試圖約過一次王哥的時間,可接二連三的專案會議讓這次約談一拖再拖,最後不了了之。向遙沒再約新的時間,也不想管是不是真的忙到幾分鐘也抽不出。她早意識到自己與其他人之間那堵無形的牆壁了。
渾渾噩噩裡,她就這麼被架住了。
兩點一線的生活裡,唯一還算有意思的,大概是偶爾的宵夜時間。
加班的晚上,向遙會多買一份宵夜帶去儲藏室,還帶去了一管凍傷膏。
“……謝謝,但我不用。”他抗拒得很堅決,看得出真的很不喜歡欠人情。
“膏藥是我本來就有的,留著用吧,省的浪費。”
她說著用下巴點了點他的衣袖。
“寫字和練琴的時候。手不癢不疼嗎?”
他猶豫一下,終於還是接過。
“謝謝,”他又說了一次,繼而問,“多少錢。”
“嗯……記不得了,”向遙說,“以後跟飯錢一起算吧。”
他於是又擰起眉:“晚飯我也不需要。”
想了想他補充:“這樣其實算強買強賣。”
向遙爆發一聲笑,搓了搓凍僵的手:“說真的啊,你一點點都不餓、也一點點都不冷嗎?”
“就當陪我吃飯吧,”向遙看得出他的為難,笑眯眯地勉強他,“辛苦你了。”
高中生沒法再反駁什麼,把手從袖子裡伸出來,擰開了膏藥的蓋子。
向遙打量他。
大概是課業原因,他眼下有些睡不好的黑青色,時而需要閉目休息一下,連帶著看人的眼睛也總是濕漉漉。臉色習慣性地緊繃,人又營養不良地瘦削著,因此哪怕眉眼五官很清俊,也給人一種不算討喜的陰鬱感。
那雙蒼白的手骨腕很細,指節卻鮮明,意外地有力量感,指甲修剪很整齊,能看出指腹皮肉因為常年的練習已經積攢了厚度。很勁瘦漂亮的一雙手。
只是現在零星的凍瘡泛著紅,看著有些可憐意味,算他默默努力的勳章。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我沒有不想跟你一起吃飯。”
向遙在他的聲音裡回神,有點愣住,點了點頭:“我沒說你不想。”
“你有工作,也不是每天都來,肯定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忙。”
“我只是覺得……一直讓你花錢很不好,耽誤你的時間也很不好。”
他頓住動作,有點不自知的茫然:“而且我不知道為什麼。”
他很難理解為什麼會突然有一個人持續做出關心自己的舉動,這讓他不知所措。
“我也說不清為什麼——應該說是不知道怎麼說,”向遙在他的影響下也有些侷促,開始反思自己的舉動是不是有些形跡可疑,“是不是讓你覺得不舒服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立刻否認,蹙起眉,臉上有種說錯話的懊悔,話題又繞回來,“我沒有不想跟你一起吃飯。”
兩個人雙雙愣住。